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简单吃过早饭后郭子行就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了一队人马护着乔家姐妹。

将人安置好后，直奔北城而去。

这里是贫民窟，两边的商道并不好，坑坑洼洼全是淤泥。低矮的房子，破旧的衣衫，道上多是穷苦的贫民，他们麻木地看着清如一行人。

只看了几眼清如就收回了目光，她不忍多看，怕再看几眼自己就要哭出来。

泥路难行，尽管有郭子行护着，清如还是被颠的恶心难受。

到了巷子口，清如一行人下了车。仅仅是衣着干净整洁，已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仿佛两个世界。

这时，一阵哭喊声传来，只见几个人架着个干瘦的老头，他哭声震天，声声泣血。

“黎儿啊，黎儿，你怎么就走了，徒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醒醒，扔下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旁边的疲于应付，只能架着他不让他滑倒。

三儿昨晚就来了，一直守在这儿，只是这老头儿的哭喊也让他无能为力。

郭子行走过去，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老人家，节哀。”

那老头儿见郭子行衣着不凡，又有这么多人簇拥着，知道他是领头的官儿，立刻就朝他跪下了。

“青天大老爷，你给我家黎儿做主啊，她死的冤啊！”

郭子行一把拉起老人，“老人家，借一步说话。”

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问话，更何况，郭子行还想亲眼看一看艾黎死亡的现场。

艾黎是大舞厅的台柱子，挣的钱自然不少，在这北城里也算经济不错。因此在巷子里买了个二层小楼，还雇了人伺候爷孙俩。

“这里只有你们爷孙俩人住吗？”

屋内很干净整齐，窗明几净，显得很温馨。

“是啊，这间屋子只有我们住。”老人点了点头，说话间又开始怅然。

老人抹了下眼泪，“我只有一个独子，独子也只有黎儿一个女儿，很早他们就去世了。黎儿很懂事，很早就开始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了，等她到了十五岁，那个舞厅正好招人，她从小爱唱爱笑，又长得好，一下子就被选中了，哪知…哪知…”

郭子行安慰道，“您也别太伤心了，艾黎小姐在天有灵，也不会忍心看到您为她痛苦的。”

老人恨声道，“我知道是谁。”

郭子行很是意外，“您知道？”

老人颤巍巍站起来，带着郭子行等人进了艾黎的房间，“你们等着。”

清如打量着房间，这里布置的素雅温馨，的确不像是会轻生的人住的，床头插着的花有些蔫了。

旁边的相框里是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的合照。碧草蓝天，两人笑的很是开心，那挂着甜美笑容的姑娘，和金安娜舞厅挂的大照片很不一样，清纯甜美。

那个姑娘正是艾黎。

清如皱眉，可惜了。

老人在衣柜里摸索了半天，最后从首饰盒子底下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你们看，我孙女被害的证据，都在里面了。”

郭子行拿着册子看了看，牛皮纸外皮，打磨得很光滑，从外面看里面的纸张很薄，只有半指厚度。

“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放心，你说的话，我绝不会传到外面去。”

老人自嘲一笑，“我还怕这些吗？我一共也没几天可活了，我无所谓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客厅，老人坐下后开始说道，“我家黎儿是个好孩子，她虽然是个舞小姐，可是洁身自好，从不出卖身体。她也是没办法了，那时候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出了毛病，她只能通过这种手段去挣钱。”

老人说着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身体，众人都没打扰，等着老人自己平复。

“我家黎儿很好学，她早些年没读过书，挣了钱后就说要好好读书，考个文凭，将来找个正经营生。没过多久就找了个老师，可我也不知道她在学什么，只知道她每天回来都很高兴。

黎儿都是晚上才去舞厅，大半夜回家，白天睡不多时就要去上课，辛苦得很。我再心疼，也没理由去阻止她上学，只能保养好身体，尽量不给她拖后腿。我那时都想好了，只要黎儿能有个好归宿，我就了结了自己，不给她添负担。

可是，哪知道从去年起，黎儿渐渐添了心事，脸上不再笑容满面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是行情不好，挣不到太多钱了。从那时起，她就不再天天晚上回来了，我问起，她也只是说来回跑太熬人，她休息不好。

我直觉有差，悄悄跟了她几天，发现她下了班经常上了一辆车，我悄悄跟去，发现那是城郊纱厂的路线。

第二天我问她，黎儿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自己长大了，不能再管着她了。她说现在年纪大了，不好挣钱了，又不接客，再不找个有钱人嫁了，只怕以后半生无靠。

我无言以对，只好随着她去了。后来黎儿便不再瞒我，却也不肯说那人的身份。只有一次喝多了说漏了嘴，说对方是东瀛国的达官贵人，那人在东瀛有家室，这边就以黎儿为大，不分大小，都是妻子。

黎儿当然不信他的话，可是黎儿说她已失了身，好不好的，都是他了。我气得无法，去找那人理论，反倒被打了一顿。黎儿为了护着我，和那东瀛人大吵一架，从此不见来往了。

可惜黎儿她放不下，总是将自己的心事记在这个册子上。那东瀛人小气得很，黎儿跟了他这么长时间，那人从来只送些吃食、布料、衣裳，值钱的一样没有。

前几天黎儿突然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那东瀛人回心转意了，他还是放不下黎儿，给了黎儿一些东西。就是从这天起，黎儿开始变了，一时高兴，一时伤心，又常常惶恐不安做噩梦。

前天她回来后，先是抱着我大哭一场，又说对不起我，又收拾东西说赶紧离开。可是有人来找她一趟，接着黎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直到曲经理找来，我才知道她吊死了。”

老人又呜咽起来，众人听的心酸不已。

郭子行这才打开那本牛皮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她何时遇到了速川浪生，又怎么定情，怎么相爱。最重要的是，这个艾黎并不是傻蛋，相反，她十分聪明。

自从知道速川浪生骗自己之后，她这个册子里记载的就是速川浪声干的种种坏事，包括贿赂了哪些官员，哪些富商…

最重要的，是她记载了速川是何时运来鸦片，又逼她怎么掺在雪茄里哄着那些富家子弟吸食。包括后面有哪些富家子弟找她拿货，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郭子行心下顿喜，将册子好生收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查看艾黎的真正死因。

艾黎的尸体放在偏厅，郭子行带着众人去看。

三儿上前汇报道，“仵作来查过了，说是致命伤，死于窒息。不过不是上吊，而是先服了安眠药，再被人勒死。您看，这深紫的勒痕嵌进了后脖，这是自杀绝办不到的位置。”

“而且”，三儿低声道，“据尸斑判断，死亡时间绝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郭子行惊道，“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昨天？”

昨天上午他们去的金安娜，中午曲经理说艾黎自杀上吊了。那如果艾黎死在曲经理去之前，那时间怎么也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但如果是曲经理去了之后才死的，那就说得过去了。

“快，通知守在金安娜舞厅的人，立刻将曲经理抓捕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