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和弟子都有些被问住了。

在场之人皆是皓云宗各辈佼佼者，他们对宗训，对每一本功法中的每一句心决都倒背如流。

可偏偏是这个最简单基础的问题，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展烨鸿的目光在霍檀身上扫视几下，才淡淡说道：

“世间之气，不分善恶，正邪在心。”

这是皓云宗入门心法上的序言，每一个经历重重考验入门的弟子都必定会看到。

只是，没有人会在意这句话。

毕竟这与他们的修炼无关。

辞影轻摇着折扇，反问道，“既不分善恶，阿檀修魔又有何不可？”

“这……”几个长老相视一眼，虽觉得不妥，又无处辩驳，一时哑口。

辞影敛去笑意，语气也冷下几分，“还是说，就因为阿檀是古谶所言之恶种，便生而有罪？”

闻言，几个长老皱起眉，陷入沉思。

就连一开始怒斥荒唐的五长老，都软下声否认，“这……倒也不是。”

皓云宗从不认为什么人是生而有罪的。

即使年轻的弟子们尚不通晓其中道理，掌门和几个长老是清楚的。

否则，当初他们从青国带回霍檀时，便该将其诛杀，以绝后患。

霍檀虽是恶种，但在其没有真正堕恶之前，他们始终认为未来有着不同的可能。

只是后来，从门下弟子口中听闻霍檀的各种“所作所为”，让他们的心，渐渐偏向一端。

也渐渐习惯地认为，霍檀就是个天生的恶种，将来必定会走上邪途。

众人沉默之时，展烨鸿缓缓开口道：

“这两日我盘问了宗内一些弟子，关于霍檀之前所做的那些错事，虽然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但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没有其他弟子亲眼看到过。”

没有其他弟子亲眼看到？

听到这里，叶薇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可我记得……”

说到一半，她暗中瞥了一眼墨丘琰的屋子，止住了话头。

“七师妹，你记得什么？”一长老追问道。

叶薇摆了摆手，“没，没什么，是我记错了吧。”

“既无证据，便不应默认是霍檀所为。”展烨鸿又继续说道：

“不过，晏师弟，皓云宗虽没有不允许修魔的宗训，但魔气于人，终究是极易扰乱心智的。”

“若霍檀因修魔而心智堕恶……”

没等展烨鸿说完，辞影便开口打断，“阿檀心性坚韧，我相信他绝不会为恶。”

随后，又勾起唇角，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若他真有心智堕恶的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他。”

辞影都这么说了，掌门和长老们也拿不出其他理由来，便都默认了。

不远处的纱窗之后，墨丘琰气的咬牙，却又怕牵动身上伤口不敢乱动。

修魔？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这什么狗屁皓云宗，连修魔都能这般堂而皇之了吗？

凭什么那个恶种修魔都能被饶恕，而他只是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要受这么重的罚？

不公平！！！

愤怒间，他恍然好像看见辞影朝这边瞥了一眼，眸光中闪着一抹妖异的危险之色。

然而只一瞬，却又消失不见。

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辞影还和之前一样，并未有任何异常，仿佛从未朝他这边挪过眼。

另一边，一直默默站在辞影身后的霍檀听到那句话，愣了半晌。

阿辞……会杀了他？

若他被魔气侵蚀失去心智而为恶，阿辞就会杀他？

那他就放心了。

阿辞说到的，一定会做到。

不过，如果他真的死在阿辞手里。

阿辞能不能将他的骨灰时刻带在身边呀。

霍檀的目光在辞影身上游走。

他的骨灰才不要可怜巴巴地放在灵囊中。

要做成吊坠挂在脖子上，做成链子系于手脚腕，还有腰间，一辈子也别摘下来。

等阿辞仙逝的时候，最好只穿着他的骨灰，入棺。

阿辞一定会愿意的吧~

“对了，既然大家都在，我刚好有件事要说。”

此时，浑然不知自己被一摊骨灰盯上了的辞影，从灵囊中拿出了赤灵芝。

这赤灵芝通体冒着黑气，伞面上的花纹怪异，宛若一张丑陋的人脸。

弟子们看了，都不由自主地退了退步子，狐疑而警惕地盯着那个可疑的蘑菇。

辞影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们怕什么？这可是沉渊底的宝贝，世间仅此一株，能活死人，肉白骨，塑灵根，增修为。”

弟子们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辞影手里宝贝蘑菇。

虽然他们相信小师叔，但这玩意儿……看上去实在不太可信。

就连掌门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晏师弟，这个……赤灵芝，看上去好像……”

有……毒吧。

正说着，那赤灵芝周身的黑气更盛了，那怪异的花纹，也像是在缓缓动着，邪诡至极。

更诡异地是，赤灵芝还自己扭动着，转向了霍檀的方向，仿佛用着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辞影赶紧把蘑菇又丢回灵囊，从里面又掏出了一张上古残卷。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看，这古卷中记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残卷展示给大家，证明这赤灵芝的确是个宝贝。

接着，又大方地说道，“我本来呢，是想用这个给阿檀净化邪骨的，但现在也没那个必要了。”

“这不正好，三日后是皓云宗一年一度的弟子修业比试。我呢，就忍痛割爱，拿他出来当个彩头，获胜者可以得到这株赤灵芝，怎么样？”

弟子们一个个面色如土。

修炼这几年，第一次犹豫要不要在修业比试上好好表现。

一方面，这赤灵芝好像真的是个宝贝。

另一方面，那玩意儿真能吃？总觉得碰一下都要命……

相较于这些弟子的犹豫，房间里的墨丘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群没眼力的家伙，这可是赤灵芝啊。

晏辞影果然在沉渊已经拿到了。

不过，就算霍檀不需要了，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吗？

居然就这么拿去送给其他峰的弟子。

墨丘琰抓着窗沿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得到这个赤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