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奇怪的人骚扰我！”

下午六点半，机场上空的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不知何时笼聚起一团团薄雾。

颇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大厅掀起一小阵骚动。

年轻的安保人员正望着窗外出神，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喊得有些懵。

适逢春日，正是天气乍暖还寒的时候，清冷的气温悄然反复，卷走了才露出没几天的淡淡暖意。

有老话在前：“春捂秋冻”。偏偏有人喜欢反着来。

沈铭心穿着一身冻人的冷淡风小黑裙，在各色风衣和厚夹克交织的匆匆人潮中缩了缩脖子。

即便有着宽大外套护体，裸露的小腿还是让她在人群中倍感瞩目。

年轻的安保人员回过头，见她衣着单薄、瑟瑟发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似乎吓得不轻，下意识对那位看起来形迹可疑的男士怒目：“怎么回事。”

那男人一愣，本就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怎么回事？

登机之前，他在机场邂逅了一个小美女，小美女大方又热情，和他聊得很是投机。

巧的是，两人刚好搭乘同一航班。

他费了一番口舌，换了小美女邻座大姐的座位，一路上与小美女打得火热，还约着落地后找个地方好好深入交流。

下了飞机，他赶紧推了和无趣女友的约会，预订了距离机场最近的一家星级酒店。

没想到才一转脸，这该死的女人就不认了，还说自己骚扰她？！

不甘被耍，男人愠怒着挥开手：“你不用管，这是我们的私事。”

“谁和你有私事。哥哥，你别听他瞎说。我跟他乘同一个航班，他骚扰我一路不说，一下来就对我动手动脚。”

沈铭心抹着莫须有的眼泪，边说边后怕地往安保人员身后躲，刚巧躲过那人朝她伸过来的手。

安保人员非常尽责地将坚实的身板往前一挡：“你干什么呢？！站好了别靠近，人家说不认识你。”

“她说你就信啊，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那男人明显不肯罢休，嚷嚷着与安保人员纠缠起来。

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小波围观群众，有几个人看不下去，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报警。

沈铭心就在边上楚楚可怜地敲了几句边鼓，等到众人将那男人声讨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白，才站出来向大家致谢，还善良地说报警不用了，好好教育一顿，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行。

围观群众聚得快，散得也快。

趁那男人还被工作人员拦着，沈铭心悄然从人流中退出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目光犀利地盯在前方不远的拐角处，走过去，一把将行李箱推到打扮得像不法分子的人脚边。

“行啊，一来就看见你表演。”

肖瑞眼疾手快地接住行李箱，从一根沉默冷酷的黑电线杆秒变成殷勤的拎包助理。

“不过是借点纸巾，这人污言秽语恶心我一路，总得给他找点小麻烦。你什么时候到的？”

“特意请假早到，谁想到你们航班严重晚点。”

“我是说，你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帮个腔？”

沈铭心边说边打了个寒战。通风口的冷风威力不小，她不得不狠狠将宽松的外套裹紧。

“怕拖你后腿。”肖瑞看起来有点无情，“不是至少待三个月吗，怎么才两个多月就回来了。”

“怎么，不想我回来？”

沈铭心斜他一眼。

她这一趟说是去参加婚礼，实际上多半时间都是在到处乱逛。

语言上她没什么压力，参加完仪式和聚会，就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逛逛，搭讪搭讪外国长腿帅哥，倒也挺有意思。

“哪能。”肖瑞土着脸哼哼。

他其实巴不得这丫头别回来，最好是干脆有一天遇到真命天子，直接远嫁海外，再也不要回来祸害他。

但是他不敢说，怕死。

好在沈铭心的电话来得巧，顾不上计较他含糊的态度。

来电话的是多年好友左俞，沈铭心却没在第一时间听见她的声音。

手机里响起的是一阵地动神摇的嚎哭，硬生生止住了她那句故意拉长的“喂”。

举着手机听了几秒钟，哭声才渐渐远离了她的耳朵。

左俞亲切的蚊子声终于响起：“你们在路上了吗？”

“正要出发。你那边什么情况？”

“一言难尽。要不咱们今天还是不约了吧，你刚回来，先回家休息，晓芸她……”

话没说完，那头背景音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比刚才还要凶猛。

沈铭心抿着嘴与听到声音的肖瑞对视一眼。

就这架势，她就是想不约也不行了。

……

两个人在阵阵哭嚎声的陪伴下驱车前往市中心。

一下车，就看见古晓芸蹲在路边，脸埋在胳膊底下呜呜咽咽。

这条马路两边都是饭店，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路过时免不了瞧上几眼热闹，只差没掏出手机现场直播。

古晓芸把头一埋不在乎，左俞这个老社恐则倍感窒息。想跑，又不能丢下朋友不管，只能杵在旁边生无可恋。

直到沈铭心在视野里出现，她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血色，感动地迎上去。

“怎么你自己过来？”

“老肖被周扒皮叫回公司开会，把我扔路口就走了。”

沈铭心无奈地耸耸肩，眼神自然而然绕到一边。

那人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埋头抱膝，肩膀一颤一颤的，显然还沉浸在悲伤的余韵里。

沈铭心几步走到她跟前，见叫她大名也没反应，冷冷喝道：“给我站起来。”

古晓芸抽搐的肩膀立刻停下来，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待了几秒，“哼哧”一声抬起脸，肿成桃子一样的眼瞪得很倔强，像是不满这么凶她。

“你！”

沈铭心挑眉不说话，歪着头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我腿麻了……”

刚才那雄起的气势瞬间垮得不见踪影。

沈铭心出了口长气，上前一把将人薅起来，跟左俞一人一边地把人架进旁边的火锅店。

火锅的热气腾腾而起，在眼前扭出一个妖娆的弧线后飘向上方消失不见。

沈铭心的筷子没有停过，一边听古晓芸“自首”一边大肆活动她的咬肌。

故事并不复杂，大概就是古晓芸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三线小明星，又偷偷摸摸跟小明星搞起了地下恋情。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经历了给人安利男友客串新戏的喜悦，挥金如土冲击人气榜单的激情，对着男友和女演员炒CP文案点赞的酸楚，以及被男友甜言蜜语炮轰到头晕眼花的甜蜜。

地下恋情神秘而刺激。

她很想与亲朋好友炫耀帅气的男友，也想分享自己过山车一般的恋爱心情。

只是为了男友的“星途”着想，她只能答应对方做个哑巴，独自品味个中甜蜜与辛酸。

直到前几天狗仔拍到男友和别人在酒店牵手搂腰，亲密无间的同进同出。

照片上的人当然不是她，也不是那个CP炒得火热的女演员，而是另一位横空出世的富家千金，顿时八卦消息和新闻通稿满天飞地上了热搜。

古晓芸还不算蠢得太离谱，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的世界里，恐怕连个女三号都算不上。

沈铭心边听边吃，三盘肥牛都压不住她的心头火。

怪不得她出国之前古晓芸老是忙这忙那见不到人，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她看一眼还肿着眼睛、被辣得鼻涕横流的古晓芸。

人无完人。

连这种时候都我见犹怜的小美妞，偏偏一碰上男人就不长脑子。

她嫌弃地撇撇嘴。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