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浔缓缓转过身，那双冷漠无情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温和与平静。似乎已经不在意她是如何死在自己的怀里却还能站在自己面前。

“我以为你会不愿意来见我的，你一定很恨我吧？”

言浔的语气浅淡病弱，似虚无缥缈的一缕清风，让人如沐甘泉。

姜雪辞走了进去，“其实我并不恨你，没有爱哪来的恨呢？当初所有人都说我爱你，可赐婚的时候我只是没有拒绝，变成了我倾慕你。”

“言浔，你其实从未拥有过我的喜欢。我对你，只有厌恶，藏在心底里纯粹的厌恶。”

姜雪辞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扎在言浔的心上。

感受着凌迟一般的痛苦，他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你是从何时知晓姜家是被我灭门的呢？”

“这重要吗？”

言浔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错过了。我们本该可以恩爱一生的，可却是我亲手将你推开了。”

“那颗解药，是我对不住你。我曾经杀了你满门，又主动与你和离，后来又让你险些毒发而死。我这条命，本就该被你取走的。”

姜雪辞沉默片刻，“先皇，是如何死的？”

“被我掐死的。”他如实坦白。

姜雪辞微微拧眉，师父杀重臣，气死了自己的母后，这样的人也难怪不再被天道眷顾，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人人口中的暴君，众叛亲离。

言浔朝着她走了过去，看着她娇艳动人的那张脸，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眉眼中满是病态的笑容。

“姜雪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可我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了，只为了一个当初救过我的人，便鬼使神差的要与你和离，为了让你给白卿卿腾出太子妃的位置。”

“可不过只是小时候救过我一命，我本不该有这么大的执念的。如今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偏生，还认错了人。”

“你其实，忘记了姜家灭门之前，你曾经救过我的事儿了吧？”

姜雪辞没说话。

她怎么会忘记呢？

那一次她特意等在命定的地方，是想要毒杀他的。

可最后不知为何，那毒没有让他死。

她没有等到毒发而亡的消息，却等来了家族灭门的消息。

言浔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与自己和离，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执念，不过都是命运天定罢了。

言浔没有知晓未来的能力，又怎么会清楚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他根本左右不了。

她承认此刻的言浔很可怜，可是他再可怜，也没有姜家满门可怜。

她没办法想象家人在那个晚上是怎样的心情，没办法想象他们死在光下是如何痛苦。

无从辩解、无从逃脱，却被天子判罚，死在了光芒之下。

“我曾在淑贵妃的人追杀，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你救下了我。这么多年，你或许都忘了。后来你进了宫，我不常出入后宫，所以一直没有见过你。”

“姜雪辞，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便用我这条命来赔吧。”

言浔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她的手上，温和平缓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姜雪辞低首看着手中的匕首，“其实在大婚前戏你将我抢回京城，便是我自己想要跟你回来的。”

言浔微微一愣。

姜雪辞语气凉薄无温，“我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毁了你。白卿卿并不是瑶池圣女，她只是瑶池的一个叛徒。而我，才是瑶池圣女。”

言浔沉默，却一瞬间了然。

原来从头至尾，都是她的一场戏。

她自己扮演其中，成了一个被抢夺回来郁郁终日的弱女子。可实际上，自己才是她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她一点一点的折磨自己，让他成了弑父杀母的卑劣之人。如今一无所有，或许真的是报应。

言浔忽的笑了起来，笑的撕心裂肺眼泪都笑了出来。眼尾猩红一片，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也似乎是在觉得自己可悲。

“你当真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

明明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要听听她能绝情到什么地步。

姜雪辞淡声，“从来没有。”

言浔点了点头，“没有结果的人，本就不该相遇。既然你从未爱过我，那就永远的厌恶我吧。”

话落，他握住姜雪辞的手，将那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上。

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引得姜雪辞清楚的感受到那一抹割肉的感触，吓得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笑着看着自己。

她想要挣脱开，却根本挣脱不开。

“能这样死在你的手里，你一定会永远记得我吧？”

匕首掉落在地上，言浔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双眸半阖着嘴角挂着笑，却没有了呼吸。

姜雪辞看着微微颤抖的手，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抑制不住心里恐惧恶心的感觉。

疯子，这个疯子！

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言瑾只看见一道淡粉色的身影跑了出来，下一秒扑在自己的怀里。

感受着怀中之人微微颤抖着，顺势将她抱住，“怎么了？”

言瑾扫了一眼殿内躺在地上的人，地面满是鲜血，当即了然人已经死了。

是，雪辞杀的？

姜雪辞没说话，她来到这个世界下令杀过人，虽然未曾亲自动过手，可是却看见过许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但今日亲手杀了人，还是以那种残忍的方式割开皮肉见了骨，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只觉浑身的血液几乎要逆流，四肢百骸透心的冷意麻痹她的全身。

言浔这个疯子，确实让她记住了。

她会永远记住那种感觉。

言瑾见她不说话，揣摩着她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吓到了。虽然平日里是个张扬骄矜跋扈的，可说到底不过也是个弱女子。

是他失策，不该让她一个人进去的。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去熬一碗安神汤来。”

青屿立即颔首，吩咐下面的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