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山野，停靠在一处溪流。

顾长安洗净鲜血，换上新衣。

他面色如往常一样，丝毫看不出先前焚血杀敌的模样。

黄金倒是满脸兴奋，恨不得当场给自己老爹打个电话，说自己兄弟刚刚砍杀了一位神府邪修。

问他牛不牛！

说不定自己老爹一激动，就把家底全部给了自己。

到那时候，自己可就真走上人生巅峰啦！

左手把妞搂，右手把钱洒。

整天笑呵呵，再也没有顾忌，再也没有烦恼。

黄金幻想着，回过头来就要分享自己继承家业之后的美好人生，却看到顾长安双眼紧闭，呼吸平缓，在仔细回忆消化着先前战斗的感悟。

他识趣的不去打扰，而是燃起篝火，将周围寒气驱散。

许久之后，顾长安睁开双眼，眼中精芒突现，显然收获不浅。

这时黄金已经取出魏魔的储物戒指，开始倾倒里面的物体。

除去被重新收纳的棺材，灵石精髓很少，也就五百多颗，法宝更是一件也没有。

他想着，这老小子倒是聪明，知道将自己的大部分财富藏在别处，而不是像自己随身带在身上。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魏魔的全部身家。

几百颗灵石，几十具炼化的棺木，是他仅剩的家当。

这年头，当邪修犯罪，没钱途的。

“唉，算卦铜钱。”

黄金惊喜地从一堆破烂中翻出四五枚铜钱，他拿在手中，献宝似的炫耀。

“二弟，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可跟谷家人专门学过，这算命之术，颇为精通呢！”

“来，让我给你算算！”

他装模做样的闭上眼睛，似乎在装算命瞎子。

顾长安拨动着火堆，看着炸开四散的火星，笑着说道。

“大哥可别，我被人算过的，打那以后，就不算命了。

给人说好话瞎忽悠赚钱那不算数。”

黄金犹豫了下，心底察觉到不妙，他硬着头皮问道。

“那算命的怎么说？”

顾长安抬起头，眼中追忆，认真地回忆着往事。

“在我十岁那年，我家楼下来个算命的摆摊，小区里其他人算过之后都说很灵验，所以我花了二十块钱，请他算了一卦，那瞎子出卦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说我是天生孤苦，会害死身边人。”

黄金只是安静听着，他右手握紧铜钱，死死捏碎。

“那可是我三天的饭钱呢，就给我说个这，我肯定不信啊，晚上摸黑偷偷踹了他好几脚。”

“哈哈哈哈哈”

顾长安回忆着，眼中似乎重新出现了当年场景，一个小孩，满怀期待，却得知如此结果。

哀莫大于心死。

只会觉得是自己害死爹娘。

他开怀大笑，笑着笑着眼里涌出了泪花。

“沙子进眼睛了，靠。”

其实当年是两卦，还有一卦问家人来世。

无往生。

————

黄金沉默许久，才说道“命运的风暴总有停歇的时候，”

黄金顿了顿，他看着火堆，熊熊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他最后望着顾长安，收起嬉笑，无比认真地说，“若是没有，那便勇往直前，直到击碎它！”

顾长安诧异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他那么认真，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助，帮他砍碎命运。

可很快，顾长安又看到了那个懒散的家伙，先前那个霸气威武的勇士似乎只是一场幻影。

灵台方寸地，陆歌林天生面面相觑，林天生摆摆手，示意陆歌上前安慰。

陆歌身形飘出，重新出现在尘世，他身体凝实，轻轻摸着顾长安的头。

其实你很相信那个瞎子说的话吧，或者说，长安你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就该死，所以一次次生死关头才会这么无所谓。

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幻想着，自己悄然死在了家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伤心？

顾长安沉默着，安静地听着。

陆歌刚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林天生一同飘出，声音焦急。

“长安，别这样，最起码我俩在呢，天塌下来有你师父顶着呢，我肯定比你晚走！”

“你给我滚蛋，不会说话闭嘴！”

两人大眼瞪小眼，差点就要再打一架。

“前辈！”

黄金低着头，偷偷去瞄看两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隐藏在顾长安身上的两位前辈。

“嗯。”陆歌点点头，气氛倒是缓和许多。

“前辈喝酒吗？”

林天生身体游荡而至，轻轻拍打着黄金的脑袋。

“拿些酒来，馋死我了。”

黄金老老实实的拿出美酒，递给两人后，小口小口喝着。

这两位可是最低天人的主，他可不敢放肆。

只是没想到林天生居然一把搂过他，碰杯对饮，毫无架子。

黄金尴尬笑着，和能当自己老祖宗的人物碰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顾长安举杯喝酒，却看到陆歌举起酒杯，在遥遥相对明月。

顾长安疑惑问道，“师父你在祭拜谁吗？”

陆歌嘴角含笑，并未回答，反问道，“你俩能猜到明月上有什么吗？”

“嫦娥和玉兔！说不定还有吴刚在砍树呢！”

黄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他脸色微红，看着皎皎明月，痴汉似的笑了起来。

“月属阴，尸鬼拜月修行，所以我猜，上面应该有一件大阴之物。”

顾长安想了想，给出了个比较合理的答案。

“不对，你们都猜错了。”

陆歌轻轻叹息，“若是先前你是在夜晚对战那名邪修，只怕是敌不过的。”

“也罢，今日月光皎皎，又有美酒，我们这些后来人便对着先贤往事下酒！

“谈我人族，神话时代，多少豪杰逆天而行，问道上苍！只求今朝苍生济济，再无束缚！”

“惜他年天帝，佛祖，妖主，魔尊，三皇五帝尚为众生而战，何等意气风发，何其舍生忘死！

可叹今朝，人皇早逝，诸帝视众生蝼蚁，再无当年纯念！”

明明只是一个独臂破败老头，说出前尘往事上古年华却是这般意气风发，神色悲壮。

林天生饮过消愁水，愤恨不减，他怒声道“一群得了些甜头，有了些功绩便高高在上做那掌凡尘生死的仙人，呵呵，他们与当年的神明何异？！”

“都是些自己没有七情六欲，只有大道在上的畜生！”

顾长安和黄金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只是两人说，两人听，如同传道。

“有些人或神，终究还是变了！”

陆歌轻轻一叹，饮酒消愁愁更愁。

“那群狗东西懒得说啊，不若说我人族三皇与五帝！不若说那横行一世的武神林天生！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林天生胡须乱颤，有些开怀。

“可叹我人族三皇五帝，遭人背叛，身死道消，何其可悲，只化那日月无光。”

陆歌举杯邀明月，对影五人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