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麻木寂静如死了一般近两年的腿突然有了动静。

密密麻麻的痛感从脚底一路往上窜，每个感官都是痛的，就像一千根一万根针刺他一样，每一寸皮肤，每个毛肤都张扬着这种痛感。

痛得江晚征喜不自胜，痛得他酣畅淋漓，痛得他想欢呼大喊。

“哥，怎么了，说话呀！”江晚柠不明原由，被他的样子吓得半死。

明明额头都冒出来了汗，为什么脸上却带着笑。

程姎是大夫，腿又是她治的，看了会儿江晚征这表情，立马就明白过来。阻止慌乱到不知所措的晚柠，安抚道：“没事，让他先发泄发泄。”

发泄什么？

江晚柠不懂。

程姎就解释给她听：“腿有反应了。”

“又有反应了？”

昨天泡完药澡，哥也说有反应。今天还没泡药澡呢，反应就来了。

来得这么快，那是不是说明这腿快好了？

江晚柠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姎，后者点头，如她所盼地说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一次给哥针灸的时候，她说有机会治好，那个机会是多少，她并没有去想，只是本能地相信姎姎姐这个人，才愿意去相信这个机会。

其实内心里也觉得渺茫。

此刻不同，连着两天这腿都有反应，而且看哥这样子，应该是今天比昨天还要有所好转，这机会就不是虚无缥缈的期待了，而是化作了实质。

她压抑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大概还需要多久？”

以姎姎姐的医术，她一定能估得出来这个时间的。

“这可说不好，三天五天，十天半月都有可能，而且你哥许久不下地，光是训练走路恢复到正常人，都需要一个过程。”

“这我知道。”

答案没有确定，但江晚柠还是高兴。

一两年都等过来了，本来还以为要无休止的一直等下去，突然峰回路转，绝路要逢生，谁还在乎这十天半月。

江晚征的痛感还在继续，痛已经加剧了，到哪种程度，他形容不出来，满心的就希望这痛感来得越猛烈越好。程姎也弄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有多痛，毕竟针没有扎在她身上，而且又不是做保养，是治病，这跟每个人的伤势和承受范畴有关，不过是看江晚征笑得比刚才痛快来判断，痛感在升级。

且依江晚征这样的表现，估计再痛他也扛得住。

程姎默默吃着零食，不着急，也不慌，等着时间到了像往常一样拔针。

夏姨守着点在外面等着，看到门推开，先是对着程姎亲切的一笑，接着就道：“是不是要泡药澡了？”

“对。”程姎点头，夏姨后面还跟着两个佣人，一人提个桶，桶里的药水热腾腾的，掐着火候送上来。程姎让开身子，让他们把水提进去。

接下来她就不适合呆在这里观摩了，不过泡完药澡，她还是要再看一下效果的。

“我去外面走走，好了叫我。”

“好。”

程姎先下楼，江晚柠在后面追了上来：“姎姎姐，等等我。”

她满脸的笑，嘴角一直往上翘着压不下来。程姎打趣：“这么高兴？”

“如果我爸我妈知道了，保证比我还高兴。”江晚柠挽着她的手，亲昵地把身子靠过去，“我哥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虽然也姓江，但我迟早要嫁人。他腿这一伤，我妈躲在被窝里几乎天天哭，哭多了，泪流尽了，哭不出来了，就整天整天的叹气。我爸不擅表达，他是男人，不能像我妈这样可以肆无忌惮抽鼻子，可是我哥刚被抬回来那会儿，我也是见过他躲在书房偷偷抹眼泪的。”

“那段时间，我也哭过，也是偷偷哭的，没让我爸我妈看到，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哥倒了，他们就没有依靠了，我得坚强起来，所以我就使劲地装……”

程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两兄妹，原本担当大任的哥哥突然残了，原本可以依靠父母兄长的妹妹，靠山突然都倒了。她一夜成长，即使内心还没有真正的强大起来，表面上也得到位。

为了给他们信心，为了让家人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她必须这么做，可夜深人静时，她也会躲在无人的角落彷徨，不安。

她要安抚所有人，可没有人安抚她。

从一个人宠人爱的小公主一下子变成独挡一面的女王，光鲜亮丽都是给别人看的，个中苦楚才是留给自己的。

“那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

“都过来啦，遇到你了，就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江晚柠说起这个还有点后悔，“你说我要是早点把你带到我哥面前，我哥是不是就能早点好。”

早在姎姎姐只握一下手就把出默笙哥哥的肺部有肿瘤的时候，她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的，怎么当时就没反应过来呢！

这个笨脑袋！

“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程姎只能这么说。

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找到她母亲留给她的《筋枢》，即便见到了江晚征，也施不出这套针法来。

“你父母还不知道？”说起来程姎这几次来都没有见到江父江母，据说是去国外探亲了，要差不多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没跟他们说，一来有时差，二来我哥说了，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程姎一边听，一边道：“听说梁奶奶要过生日了，八十大寿？”

“嗯，这个月的28号，还有两个星期。”江晚柠一开始没深想，话到一半的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留到那个时候再说吗？”

“那天你爸你妈能回来了吧。”

“28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当然能回来了。”江晚柠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双喜临门啊，可是家里还有个夏姨。妈妈的管家，有她在，这天大的好事估计瞒不到那时候。

顺其自然吧！她心说。

这天程姎留在江家吃了午饭再走，实在是太高兴了。泡完药澡后的江晚征，情况比昨天好太多，佣人给他按穴位的时候，那种触感，江晚征颤颤巍巍地说出来的时候，夏姨惊喜得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硬是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把程姎留下吃午饭。

程姎盛情难却。

此时，夜氏集团总裁办。

裴铭接了个电话，走进来，先是看了眼夜非白的表情，觉得可以说的时候，才开口：“老板，林小姐说想要见你。”

“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