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把自己的分析说了，称那桐油也许是郝进不小心沾上的。

夜非白也跟她分析：“郝响也考上大学了，可是两个兄弟，他妈妈选择了小的，不供大的，郝响心里完全没想法吗？刚刚李寺说了，他心里不平衡。这是其一。”

“其二，当时他弟来做寒假工，李寺明明只是让他在地面上打个杂，他哥非要他学门技术。”

“当时他弟出事，郝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还试图拔那根钢筋，正常人看到那种情况，只会吓到惊慌失措，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拔钢筋，呵，苏默尧都不一定那么淡定有这个胆子。这是其三。”

“其四，鞋子。上工地哪能不穿鞋子，而且你在上面也发现了鞋印。郝进一定穿了鞋子，这毋庸置疑，可自出事的第一时间开始，鞋子就不见了，谁最有嫌疑？”

当然是郝响了。

他全程跟着他弟弟。

他也是最有机会最有动机的那一个。

程姎瞠目结舌：“他们可是亲兄弟，为了上大学，不至于……”

“人心本是善良的，一旦暗了，就会暗到底。”什么亲情道义，什么手足兄弟，越是关系近的，越是遇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越不能释怀。

因为他会想，既然是兄弟，凭什么只有我让着你，你不让着我。

程姎怔怔地看着那堆被血覆盖的钢筋，只觉得这风格外地透心凉。

刘放带着人把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找到鞋子，程姎虽然不相信郝响会害自己的亲弟弟，但还是让刘放扩大范围，比如附近的垃圾场，排水沟，宿舍及周边的角角落落。

她还找了几个工人问了郝响这两兄弟私下感情，他们都说郝响很照顾弟弟，反倒是弟弟有时话不多，看着有点冷漠。

程姎心里沉了沉。

一方示好，一方冷漠，如果郝响一开始心里确实对上大学这件事存了芥蒂，那么郝进后来的态度，很可能导致这种芥蒂越放越大，以至于起了报复心理。

而且，李寺先前明明说郝进老实本分，又乐于助人，怎么对他哥偏偏冷漠呢？

难道说，他们兄弟之间早有嫌隙？

“先不要想太多，等郝进醒了，真相自然就出来了。”夜非白拉了拉她的手，指尖冰冰凉凉的，干脆放进口袋里捂着，“我们先回去，让你公司那个李昭在这里跟进。”

程姎浑浑噩噩地点头，忽然脑子闪过一道光，她顿住脚步，睁大眼眼说道：“你说，郝响在医院会不会朝他弟弟二次动手？”

夜非白想了想，说道：“可能会吧，不过夜北过去了，他应该得不了逞。”

程姎提着的心稍微放了回去，夜北做事，她还是放心的。

基本上，夜家的人办事就没哪个要她操心。

回到半柳山庄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莒妈已经做好了饭菜，洗手就能上桌吃。程姎吃过后，手头上没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就帮莒妈收拾了下碗筷。

一切妥当之后，莒妈忽然叫住她，把她拉去一楼的一间小卧室、

这是莒妈的房间，说是小，只是比楼上的主卧小一点儿，但除了床，沙发茶几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莒妈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坐下，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织了一小半的围巾，看纹路跟之前送自己的那个一样。

只不过她的是红色的，这条是黑色的。

莒妈连针带毛线举到程姎面前：“程小姐，这围巾是织给少爷的，就是最近我眼睛不太好使，织不大动了，剩下的想请你帮我完成。”

程姎犯了难：“……可是我不会啊！”

她自出生就没了母亲，毛衣这块，都是父亲花钱买的，季婶倒是也给她织，不过季婶眼睛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之后，父亲和明叔也不让她动针线这类的活了。

可那时的她能懂什么，连针是怎么拿的都弄不清楚。

“没关系的，我可以教你。”莒妈微笑着道，“这花不难勾，你把口诀记住，差不多就会了。”

说着，她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掉了皮的小本本，上面记的全是勾花的步骤，什么一进二出三撇四拉线，什么先里后外再转头穿，每个步骤织出来的是什么花样，记得清清楚楚。

程姎翻了下，大概有十来页。

这十来页的后面，记得是菜谱。

菜谱就多了，厚厚一本，写得满满当当。

程姎好奇，点着几个细看了下，竟都是夜非白爱吃的菜系，全国各地都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煲什么汤该放什么辅料，是养肝还是养胃，真的，程姎自认，她要是将来当妈了，都未必能做得这么细致周到。

“闲来无事，随便记的，因为我记性不太好，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莒妈笑着解释，她摸着本上的字迹，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满面慈祥。

莒妈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她可能真的把夜非白当自个儿的孩子在疼了吧！

不然也写不出这满满的一本东西来。

“我啊，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脑子也不好用了，经常做着这个忘了那个，这围巾我都织一礼拜了，还没织好，要搁以前，哪需要这么久。”

莒妈拉着她的手：“程小姐，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做那么久饭菜的份上，就应了我吧，帮我把这条围巾织完。”

程姎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莒妈对她照顾有加，对她的疼爱不亚于夜非白，当初她有勇气在这里住下，也是因为莒妈把她当自家人看待。

何况，夜非白帮了她这么多，织条围巾送给他，无可厚非。

“好，我织，不过莒妈，您得耐心教我，我这人手笨，不是个聪明的学生。”

“没问题，一定把你教会。”

在莒妈眼里，程姎可不笨，她聪明得很，食物料理这一块，自己讲一遍，她就能记住，还能更精确地分析哪些食物相生相克。

莒妈不知，程姎是学医的，食物相克是她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是她强项。

可人有擅长的就有不擅长的，就好比这织毛衣，就是她穷尽一生智慧也无法跨越的短板吧。

教了三遍，程姎还是织不顺，又不好意思请教第四遍，谎称自己会了，拿着那本勾花笔记慌忙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