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也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江晚柠夺锤子，她摁着江晚征的手，防止他再去抢。

两人一个满脸生气，一个满是不解。

江晚征苦笑着解释：“你们别紧张，我就是想试一下，我这条腿到底还能不能治。”

“能不能治，大夫说了算，你说了不算。”江晚柠把锤子放得远远的，人挡在江晚征面前，以免他又想不开。在她看来，这不是在测试，这是在自暴自弃。

他是不想要这双腿了，干脆废个彻底，省得大家来操他的心。

“江先生，我以为上次我跟你已经达成了共识。”程姎也少有的严肃。

因为她看出来了，江晚征答应治腿，其实对件事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而已。

“对不起。”江晚征垂眸，脸上的自嘲更甚，“我这腿是贯穿伤，因为伤势拖得太久，取子\\弹的时候，医生就同我说过，就算手术成功，你以后恐怕都得坐轮椅了。”

“好多大夫都这样说的，每看一个大夫，我心就像是活过一遍再死一遍，死得多了，就死透了，再活，都活不过来。”

那种带着希望复又失望的心情，不经历过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世人尝我这种滋味，尝个两三遍就不会再尝了，而我，尝了几十遍，甚至上百遍。从西医到中医，中规中矩的方子再到地方偏方，我都试过，我都试过，那种绝望的滋味就是炸\\弹在我脚边炸开，我都觉得比不过。”

他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太煎熬了。

程姎很同情他，这个时候，说再多，一时之间也无法给他重新建立信心。她默默地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在老宅子里找到的《筋枢》递到他手里：“看看这个。”

江晚征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茫然接过，等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时，眼里仍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这是……”

“一本医书，我妈留给我的。她生前也是名大夫，不过和我一样，都是自由职业。”程姎在沙发上坐下，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是银针，针灸用的。

这银针跟医院里用得还有点不一样，针比寻常长半寸，而且也要更细一些，不过针头又要比寻常的大。江晚征为了治腿，也做过针灸，所以对这类医疗辅助工具还是有些熟悉的。

他一眼就看出这银针不同的地方。

“这也是我妈留下的。”程姎把针和书并排放一起，“我妈曾经跟我说，这本医书和这套银针是她师祖留下的，你看这纸张，看看这字迹，是不是很有历史气息？”

“倒是跟市面上卖的医书不一样。”

“针灸属于岐黄之术的其中一种，它与中医学连体生长，薪火相承，而我这套针法又取自岐黄针经。江先生，就算你对我没信心，总该对咱们老祖宗有信心吧。你想，如果你治好了，将来你的战友要是也遇到你这样的问题，你是不是刚好就给他做了榜样？让那些不信中医的人，对中医重拾信心。”

“是，你也看过中医，还没看好，但这不是医学上的问题，而是技术有高低之差，当然，我也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我有把握能把你治好。而你，也不用为了自己，就当是为战友。”

“你们军人不是最重感情的么，为了对方，可以抛头颅，撒热血，那为什么一次针灸都不愿替战友尝试一次呢？”

“说不定，再尝试一次就成功了，说不定，成功之后，你还能回到战场上去。”

江晚征做梦都想再回到队伍当中去，听那熟息的哨子声，顶着烈日和风雪，在训练场上训练，他曾经想得心都疼了。

“好，我试。程小姐，你口才真好。”

“我不是口才好，是见你们讳疾忌医的人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从哪里开导了。江先生，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站起来，再回到那个你朝思暮想的战场上去。”

“好！”江晚征这一刻彻底被程姎点燃了信心，死寂的目光里，多了许多亮晶晶的东西。

江晚柠欣慰不已，握着江晚征放在轮椅上的手，同程姎说道：“姎姎姐，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

程姎回她一个笑，随后把银针进行消毒，同时也把江晚征那红肿的膝盖也进行了消毒。

随着第一根银针扎下去，江晚征两兄妹逐渐屏气，生怕呼吸声重了，影响程姎的发挥。

只见那针进入皮肤后，程姎扭转了几下便松了手，而那针像是有人在继续操控一样还在不断往里陷。

江晚柠奇了，瞪大眼睛，震惊道：“姎姎姐……”

“嘘！”江晚征不等妹妹把话讲完，连忙抬手抵住自己的唇，示意她安静。江晚柠立马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程姎接着下第二根针，这根针在小腿外侧正中间，是什么穴位，他们不清楚，就看到那针下去之后，同第一根针一样，转了几下就自己往里钻。

要说江晚征之前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程姎的技术、

毕竟看了那么多中医了，还没有哪一个针灸能扎出她这样的手法来。

等到程姎把最后一根下去之后，程姎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而江家兄妹看她扎针，竟还没看过瘾似的，意犹未尽地问道：“都扎完了吗？”

“扎完了。”程姎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说道，“这是第一次扎针，银针会嵌入到神经最底部，先活络你的血管和经脉，所以你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反应，等过个几天，你就会痛觉了。”

江晚征很期待那个所谓的痛觉，哪怕疼死，就像刚刚中子\\弹那会儿，拖着伤口愣是爬行了好几分里那种疼一样，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