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伏在夜非白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有人疼就是好，受一丁点委屈，有一丁点难过，都不用克制，想哭就哭，何况是这么大的打击。

之前明叔一直追问她原因，她没说。夜南也问过，她也没说。她怕他们嘲笑，怕他们不理解，可是在夜非白面前，她卸下所有伪装和坚强，肆意的发泄。

“好了，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不是每一对亲子关系，都是有血缘的。”夜非白拍着她的背，任她眼泪鼻涕擦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你怎么知道？”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难道是夜非白之前查到的？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她？

“我才知道的。”

当初让夜南查程姎的背景，可没查这个，程启刚守着妻子的牌位这么多年未娶，谁会怀疑这仅有的一个女儿会不是亲生的。

夜非白下巴努了努她手中的信，说道，“你又没遮着挡着，我又没瞎。”

就放在眼皮底下，想不看见都难。

“那你说，我怎么办？”程姎抽噎着问他，一双眸子含着两泡泪，水汪汪的，煞是可怜。

夜非白抬手，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湿润，说道：“这并没有改变什么，你还是你啊！”

“可我也不是我了！”

程启刚不是她亲生的父亲，那她亲生的父亲是谁？她本该姓什么呢？

不管她该姓什么，总之，她不是程家的人啊！

“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个符号，即使改了姓，你还是你。”夜非白耐心地给她分析，“而且信上也说了，你爸爸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他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但依然视你如己出，甚至还把程氏都留给你，这说明你在他心里就是他的骨血，就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比起有些只知道虐待、毒打、算计继子的亲爹后妈，你爸强多了，他比原配还原配。”

这话挺苏默尧风，程姎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破涕为笑。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就说跟苏默尧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处久了，怎么可能半点影响都没有。

“阿欠！”

刚在机场接到宫舜的苏默尧打了个大喷嚏，鼻涕乱射，差点喷到宫舜身上。

还好宫舜反应快，拎着箱子往右边一侧，躲了过去。

“感冒了？”他关心地问。

苏默尧摇头：“不是，应该是有人在骂我！”

“我不在，又得罪谁了？”宫舜调侃。

“除了你家委安玥，还会有谁在背后骂我！”苏默尧说得理所当然，宫舜好笑地道，“你不先招惹她，她会骂你？”

“我那是逗她玩，她没幽默感……唉，不对，你刚是帮她说话吗？”而且他刚说“你家季安玥”，他貌似也没反驳。

宫舜大步往前走：“……没有。”

“我都听出来了，你还不承认，宫舜，宫舜，等等我，你这么大个人你害什么羞，将来怎么娶老婆啊，还有啊，你回来是来看程姎和晚柠的，那你到底是先去半柳山庄还是去月湖湾啊？”

白潮河。

经过夜非白的宽慰，程姎不再钻牛角尖。她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遍，然后又拿起那张黑白照。

“我妈年轻的时候，还是跟我很像的。”她递给夜非白，让他也评判评判，“你觉得呢？”

“嗯。”程姎的母亲眼睛也是双眼皮，又大又圆，很有灵气，脸庞小，鼻梁高，眉毛浓，形状好，典型的江南婉约风，和程姎一样，都是美人胚。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我在家里从来没见地我妈的照片，今天看了我爸的信我才知道，原来，这是我妈的遗愿。”

程启刚的信中原话是这样说的：你妈妈为了给你找一个名义上的父亲，选择嫁给了我，她为此觉得心里亏欠，临终之前，让我烧掉关于她所有的照片，她希望我忘了她，然后找一个好女人，过回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姎姎，你不知道，你母亲就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女人了，有她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很谢谢老天，让我遇到了你妈妈。也谢谢老天，在她走后，有你给我做念想。姎姎，我的乖女儿，爸爸此生有你，有你母亲，再无遗憾。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走了。如果阮旻晏背叛了你，这些股份你拿着，它就是爸爸留给你最后的后盾。

后面还有落款，写的是“爱你的父亲：程启刚”，程姎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禁不住又是热泪盈眶。

夜非白说的对，不管她骨子里到底流的是谁的血，在父亲眼里，她就是他的女儿，跟亲生的没差别。

程姎哽咽着说道：“我爸真的很爱我妈，听我妈的话，烧了所有照片，但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愿，留下了这张遗照。”整天放在床头，想像自己的妻子未走，夜夜陪他入眠，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这样深的感情，她即替母亲高兴，也替父亲心酸。

因为听父亲口吻，母亲好像从未爱过他！

“你母亲应该也是爱你父亲的。”夜非白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程姎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

“如果不爱，她不会把你留给你父亲，而是会请求你爸爸把你送回亲生父亲那儿去。”嘴巴上说希望他过回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又留下了一个程姎给他。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程姎抽噎着说：“你向来分析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所以这次我也相信你说的是对的。”

她擦了擦眼泪，母亲爱父亲就好，这样她心里就会少些愧疚。

“那这个扳指……”夜非白拿起放在她膝盖弯上的白色扳指。

质地晶莹剔透，内里纯净无睱，温润坚密，表面还附带一层油光，一看就知是玉中极品。

夜非白身为夜家的掌舵人，宝贝见过无数，这枚扳指都禁不住让他眼前一亮。

“我妈留下来的，不过她也没说要怎么处置这板扳指，我爸就把它当传家宝贝一样珍藏着，我爸的意思，要是我哪天想找自己的生父了，说不定这是个线索。”

夜非白问：“那你想找吗？”如果想找，他倒是可以帮忙。

程姎握这扳指，面色淡然，“我都不知道我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好是坏，是高是矮，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抛弃我母亲还有我。如果他是个见利忘义、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呢？”

这样的父亲找来又有何用？

纯给自己添堵么？

“我不会去找的，我不想背叛我爸。”

没了养父就去找生父，程氏不管了？家不要了？明叔和季婶也不顾了？

父亲给她留下这么多东西，她不可能弃之不顾，去寻找一个也许不值得她找的所谓血脉上的生父。

“那就不找。”不论她做什么决定，夜非白都支持她。何况，她身边已经有他了，不需要别的男人来介入他们的生活。

程姎放下扳指，拿起合同和那本《筋书》：“合同你帮我看看吧，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这本＜筋书＞我拿回去研究。”

“好。”

夜非白接过合同，翻了翻，随后同程姎一起起身。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把人亲自送去程氏之后，才回公司。

程姎站在一层的办公大厅，看着墙上一个接一个放的广告液视屏，每个结尾都有程氏的标志，心里就没来由得一阵心虚。

肖董他们不支持自己当程氏的老总是对的，她不姓程，有什么资格继续父亲留下的遗产。

“程总，程总？”

王可和林若见程姎一直盯着后面的液晶显示屏，眼睛眨也不眨地嘴角还泛着苦笑，不由好奇。

林若跟她交道打得多一些我，试着进一步问了句：“程总，您怎么了？”

“没什么。”程姎回神，收起心头的悲绪，大步往电梯那边走去。管她是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父亲给了她，她就要好好替他管着，让他欣慰，让他九泉之下安心。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来到办公室，文景看到她，一脸关切。

程姎笑着摇头：“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脸色还是不太好。”文景放下手中的文件，给她倒了杯热水。程姎接过道声谢，刚想说那合同找到了，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一看又是秦川。

她这才想起她跟秦川还有约，忙接起说道：“不好意思啊，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

“在医院，我等你。”

“我马上过去，对了，秦川，你一直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想见我。”

“她说她叫颜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