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醒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头上缠着纱布，脑子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夜非白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愣是没认出来。看了半天，才敢叫出名字，还是不确定的语气。

“我就说你这样会吓到姎姎姐的，还不信。”季安玥在旁边嘀咕了句。

程姎三天没开口，语言功能都好像散失了一样，张着嘴半天才吐出第二句话：“安玥，我……”

还没说几个字，她就拧着眉，一副恶心的样子。

季安玥连忙拿来床边的垃圾桶，夜非白扶起她，等她干吐完之后，又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一系列操作之后，程姎感觉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全身软绵绵的，半点劲儿都没有。

“姎姎姐，没事了。就是摔到了头，有点脑震荡，有时会想吐，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季安玥抽来纸巾给她擦擦嘴。

夜非白见程姎这么难受，抬头冲着门外喊道：“夜南，叫医生。”

夜南没有应，但离开的脚步声告诉程姎，他已经在行动了。

“除了想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夜非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头，将她重新放回床上，那动作小心仔细的，哪里还有平时半点杀伐果决的影子。

还好，季安玥一直就知道程姎在夜非白心里地位不一般，从十三年前就不一般了。

倒是也没有多惊讶。

“没有。”程姎摇头，歇了口气，才有力气问起江晚柠的情况，“晚柠呢，晚柠还好吗？”

“她没事，你一直护着她，掉下去的时候，你用半个身子挡在下面，她没受什么伤，当天就醒了，就是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不太想说话。”季安玥道。

出了那样的事，肯定是需要时间缓冲的。好在有她们这帮朋友陪着，总能熬过去。

“那你们呢，你们还好吗，那个楼塌了，我们有没有人受伤？”程姎又问。

“都是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季安玥给她捏了捏被角，“那天晚上，我们过去的人里，你伤得最重。”

程姎是半点功夫也不会的人，居然最后成了救晚柠的关键。

她看着那么柔弱，却在最危险的时刻，用自己的身躯给晚柠做肉垫。

这份侠义和舍人为己的精神，让身为江湖儿女的季安玥备受震撼。

幸好那天雪下得大，地上积雪厚重，再加上那半人高的杂草，不然，就那三四层楼的高度，高低得断根骨头才能从阎王那儿换条命回来。

医生带着护士和助理快步走进，先给程姎做了些常规检查，然后拿出笔在病历表上记录，边道：“醒了就没事了，后脑勺上的包消了许多，再休息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不过这段时间切记不要太吵，尽量保持病房安静，让病人得到充分休息。”

“好。”

季安玥和夜非白牢牢记下医生的话，不约而同的点头。

医生走后，苏默笙和林希瑶来了。手上提了水果，还有饭盒。

林希瑶见程姎醒了，忙过来道：“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急死了。默尧那天一回去跟我们说了你们的情况，把我和默笙吓个半死。”

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大雪纷飞的，大家都在家里避雪取暖，难得地享受这雪夜的宁静，而城外居然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听得就让人心惊胆颤。

“我熬了些粥，又让厨房做了些饭和菜，就想着要是你醒了，能有口热乎的吃的，看来我今天这粥是熬对了。”

林希瑶打开粥盒，苏默笙架起桌板，两人配合得倒是默契。

饭菜是给夜非白和季安玥的，粥自然是给程姎的。程姎几天没吃东西，刚醒只能吃些流食，不然容易伤胃，也不易消化。

季安玥取了筷子，不客气地夹了块排骨送嘴里。

程姎昏睡的这几天，她又要安慰江晚柠，又要来这边陪程姎。两个病人，一个不想吃，一个不能吃。夜非白瞅着程姎躲在病床上人事不醒，也没胃口，弄得她也跟着紧张兮兮吃不下。

这会儿人没事了，崩着的弦松了，胃口自动回笼。

她往嘴里塞满东西，还不忘从兜里掏手机：“哦对了，苏默尧说要是姎姎姐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他……”

“你吃你的，我去叫他。”苏默笙抬手拦了拦她，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他本身也是要去苏默尧那边看看晚柠的。

“希瑶姐，我自己来吧。”程姎不想麻烦林希瑶，撑着身子坐起来要自己吃。夜非白去接林希瑶的碗和勺子，“给我吧。”

“不用，你吃你的，你也几天没吃东西了，赶紧吃点吧，别是姎姎好了，你又倒下了。”林希瑶避过他的手，又笑着对程姎道，“我喂你，你刚醒，哪有力气自己喝，怕是这粥碗你都端着费劲。你不用怕麻烦我，比起你为朋友做的，我这实在微不足道。”

“我……”

程姎还想推辞，季安玥张着满口都是肉巴巴的嘴道：“哎，你就给希瑶姐喂吧，你现在是病人，是重点保护动物。你不让喂希瑶姐喂，老夜就得放下筷子来伺候你，他为了你，昼夜不歇的，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快点把粥喝了吧，啊！”

程姎看着夜非白那张不修边副，又瘦了一圈的脸，心里微微触动。

她点了点头，张嘴接下林希瑶递过来的粥。

没喝两口，苏默尧和江晚柠来了。江晚柠还穿着病服，一张脸也是苍白得可怜，见到程姎，忍着几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啪”地往下掉。

“姎姎姐。”她走过来，一头扑进程姎的怀里。

这些天，她好害怕啊。

害怕程姎醒不过来，若是那样，她怎么有脸独自活下去。

那晚贾鹏想要的是她的命，要是让程姎给她顶了，余生她都会活在愧疚中，终生不得安宁。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别哭了。”程姎拍着她的背，温声地哄着，像是哄三岁的孩子一样。

江晚柠抱着她腰，脑袋埋在她肚子上，哇哇的哭着，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得好不伤心。弄得程姎都懵了，怎么还越哭越得劲了！

她也没说什么啊！

“晚柠，晚柠？”程姎手足无措，想劝不知从哪儿张嘴。

苏默尧吸了吸鼻子，声音也有些哽咽：“让她哭吧，她这几天不吃不喝不说不笑的，我还以为她是病了，现在才知道她是担心你，一直压抑着自己，看到你醒了，才释放出来。”

原来是这样！

程姎松了口气，抚着江晚柠的背给她顺气，免得她得岔过气去。等她哭够了，自己坐起来，程姎才笑着一边用袖子给她擦眼泪，一边问苏默尧他们，“贾鹏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