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仰头先干为敬。

她努力让自己强颜欢笑，却还是有几分悲伤从眼角溢漏。梁少珩看到了，宫舜看到了，苏默尧季安玥都看到了，就连夜非白也不例外。

但他不能说什么，因为该说的，在过去长达近三十年的光阴里，都说过了，明里暗里的。

林言知以前也一直压制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不受控，她冷不丁这样，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些，毕竟白月光的事，不是秘密。以前不出现，还可以当那个人不存在，尽情忽略，可现在那个人出现了，再忽略就有点自欺欺人。

苏默尧反应快，见夜非白杯子空了，忙给夜非白倒酒，催促他快点喝，僵硬地维持气氛。

夜非白面上一派清明，面无表情朝林言知举着杯子：“谢谢。”

他正面接了她的酒，毫不避开她受伤的眼神，眸底没有一丝怜惜，好像她所有的苦闷与他无关一样。这无疑是在告诉林言知，再说一次别等我了，死心吧。

林言知嘴角动了动，笑容中难掩苦涩。夜非白放下杯子，转过视线，裴铭这时候进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眉心微微拢了下。

“怎么啦老夜？”苏默尧察觉到他的异样。

夜非白沉默了几秒，随后说道：“你最近不是说要搬出去，怎么样，房子找好了吗？”

“我不用找啊，我名下有好几套别墅，搬哪儿不是住？”

“你名下的房产，家里人不知道？要搬，就得搬个他们找不见的地方。”

苏默尧点头：“有道理啊！”他看着夜非白，笑，“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打算送我一套房子？”

夜非白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有几个地段房子不错，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

“哪儿？”

夜非白报出几个地址，苏默尧听后，拧眉：“这几个地段不怎么样啊，偏僻不说，还交通不便。”

“偏僻才好，安静。至于交通，你又不用坐公交，便不便的对你有影响？”夜非白难得这么有耐心地跟他分析。

苏默尧想想也是：“那行，我明天去看看，要是房子还可以的话，我选一处。不过先说好，太贵我可不要。”

这话一落，引得梁少珩几个频频侧目，像不认识他似的。

苏默尧低头喝着闷酒，有些尴尬道：“别看我，看我就是没钱买太贵的房。”

他最近被家里催婚催得紧，都不敢回家了，天天住酒店。不过住酒店也不安宁，苏家成天派人来找，已经成功堵到他好几次。

苏家为了逼他妥协，停了他所有的卡，唯剩一张还是他大哥偷偷接济的，不过里面的存款也不多，怕家里人发现。

梁少珩听完他的遭遇，笑道：“不如你就答应家里去相亲算了，反正总是要结的，就当是替我们兄弟探探路。”

“我不探，要探也是你和老夜先去探，你俩都比我大呢。”苏默尧比夜梁小一岁，四人当中，他排老末，宫舜比他大三个月。

凭啥大的不急，急他这个小的？

再说了，他有心上人了，只是家里不同意罢了。

苏默尧道：“你们也别幸灾乐祸，早晚你们也会走我这一步。有时间在这儿看我笑话，不如跟我一样，先买个房，弄个避难所。”他拿起手机，把剩下那几个地址输进去，“刚老夜不是说了吗，有好几处房子，赶紧的，你们都看一看。”

于是乎，程氏总裁办公室里，刚还担心房子卖不出去的程姎，转眼之间就有几个人打电话过来下单说要买房。

而且都交了定金。

看着账里一下子充盈起来的余额，程姎感觉像做梦一样，她一再擦着眼睛，等确定那数字不是幻觉才难掩兴奋道：“太好了，文景，公司有救了。”

文景也高兴，但她一向心细，房子挂商行两天了，无人问律，怎么会一下子全部售出，还是在同一时间。

“姎姎，你不觉得奇怪么？”她说出自己的疑惑，并猜测道，“有没有可能这背后是夜先生……”

程姎慢慢敛起脸上的笑容，会是他吗？

她不敢确定，但帮她的痕迹又太过明显，想了想道，“那我找个时间跟他问一问？”

文景点头，其实心里有了答案。在京都城里，有这财力的确实不止夜非白一个，但雪中送炭送得这么及时，除他还有谁。

不管怎么说，房子有了去处，这是好事，她们两个就不用在公司加班加点了，立马关电脑收拾东西走人。

文景自己有车，不名贵，不过代步绰绰有余了。

两人在公司楼下道别。坐上车的程姎想着文景刚才的话，思虑再三，还是拿起手机给夜非白打了个电话。她是个急性子，心里有话藏不住，有疑惑也希望立马解决。

“喂。”

电话很快接通，可听着不像是夜非白的声音，程姎看了看号码，没拨错啊。

“我找夜非白，您是……”

“我是裴铭，刚才我们见过的。”那头裴铭看了眼烍手间的方向，夜非白刚刚进去，估计要一会儿，“老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程小姐等下再打来，或者我帮您转达也行。”

“不用了。”夜非白的手机在裴铭那里，说明他们刚刚一直在一起。那房的事问他或许也可以，“裴先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方不方便？”

“程小姐叫我裴铭吧，或者裴特助也行。”

开玩笑，叫他老板都直呼其名，他何德何能担得起这句“先生”。

程姎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叫了声裴特助。裴铭立马恭敬地站直了身子，以他看人几十年的经验，这位程小姐日后恐是要飞上枝头当他老板娘的。

“程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程姎扣着手机壳边角，迟疑着开口：“房子是不是夜非白买的？”

“不是老板买的。”

“不是？”

“真不是。”是老板坑他那帮兄弟买的，梁少几个一人一套，连开武馆的季小姐都入手了一家商铺。

“行，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程姎靠在椅背上，窗外飘起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京都城的第二场雪也要来了。裴铭说房子不是夜非白买的，呵，都不问她什么样的房子，哪里的房子，直接就否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只是她不明白啊，夜非白这么帮她到底图什么？若只是为交易，应该是她有求在先，他应在后。可现在都轮不到她开口，他就一件一件地帮她摆平。

鼎尚是，房子也是。

雪越下越大，到半柳山庄的时候，飞雪如鹅毛般扬扬洒洒。程姎只穿了件呢子外套，里面的毛衣盖到脖子一半，她缩着肩膀抱着胸，进了屋，莒妈看她冻成这样，忙洗了手从沙发上拿起一条红色的围巾。

“来，程小姐，这个围上。手艺不好，别嫌弃。”

围巾勾了花，大朵大朵的丁香从头接到尾，不说栩栩如生，却也不比外面几百上千买的差。

程姎受宠若惊，摸着已经围在脖子上围巾不确定地问：“这是给我的？”

她进这座宅子才几天，莒妈就织出一条围巾来了，这速度。

莒妈帮她理着衣领子，笑笑：“以前闲来无事织的，少爷自小性子冷淡，不会表达，我担心他以后交了女朋友也不知道怎么疼人，所以就替他做了这些。不单是围巾，还有毛衣什么的都有，不过程小姐身材娇小，那毛衣可能会有点长，等我改短了些再拿来给你。”

程姎个子其实并不低，只是在夜非白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面前一六九显得有点小巧玲珑罢了。

但现在重点不是身高，而是莒妈误会她和夜非白的关系。

“莒妈，我不是他女朋友。”程姎直接明言，说着要把围巾取下来，莒妈摁着她的手，却是笑得越发和蔼可亲，“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她抓着程姎的手，握在掌心，拇指在程姎手背捏了捏，目光慈爱得要溢出水来：“我家少爷这么优秀，程小姐早晚都会喜欢上他的。”

程姎还以为莒妈说的那么信誓旦旦是因为她是从哪儿听了什么，却原来是替夜非白盲自信来着。

有点啼笑皆非。

“难不成程小姐觉得我家少爷不优秀？”莒妈见她迟迟不接话，故意拉下脸。程姎赶紧道，“优秀，怎么不优秀。”京都城里，再也找不出比夜非白更出色的男子了。

“那就好，我们少爷虽然不太爱讲话，但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别的缺点。”

这话程姎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夜非白的性格她没研究过，按现在的审美，夜非白拥有的完全可以忽略他的缺点，特别是他身后那巨大的财富。这么说也不是因为女人现实，实在是因为渣男太多，导致她们对男人的要求也在无限地放低。

莒妈一向体贴，聊了几句见她脸上露出疲态便止了话，推着她上楼休息，还说晚饭会帮她送上来。

程姎并没有因为那些话而乱了心绪，进了房便打开电脑查看文景发来的资料，都是公司业务，她即然坐了这个位置，就要尽快熟悉起来，担起这份责任，不能事事都求人。

晚饭果真送到楼上来了，不过不是莒妈，而是夜非白。

看到他端着托盘，程姎赶忙合上电脑，从他金贵的手中接过晚餐，她不敢让夜非白伺候，怕折寿。小心放下盘子，莒妈今晚做了三菜一汤，份量有点多，她吃不完，见夜非白还站在身后，扭头问：“你吃了么？”

“嗯。”夜非白应了声，随即看到沙发上的红色围巾。程姎抬头解释：“莒妈给的，她好像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说什么了？”

程姎实话实说。夜非白默了一下，脸上依然没什么情绪：“莒妈身体不太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多顺着她。”

“哦。”程姎把围巾叠好，“我先收进柜子里，等她身体好了再还给她。”

“戴着吧！”夜非白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但因为程姎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没看到。夜非白定了几秒，想看她反应，无奈程姎只说了句：“行，那我就戴着。”

交易化的口吻，让他眸光一黯。他很少期待过一件事，难得一次，竟还让他尝到挫败的滋味。

低头，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明明跟自己说过要顺其自然不逼她的，是他心急了。

“我去洗澡。”夜非白很快调整情绪，下巴朝茶几上的餐盘抬了抬，“你快去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好。”

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紧崩的程姎暗松了口气。夜非白以为她无动于衷，其实她不是，她心里因为刚刚那句“戴着吧”起过一丝波澜，但因为她太拎得清自己的位置，所以这丝波澜压制得很快。

程姎走到茶几继续用餐，夜非白洗完澡便去了书房，她吃完饭后又开始背资料，两人各自办公，互不相干，岁月如此静好，只抛开睡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