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走……”

李青儿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而喘着粗气的老实船夫，他不像在开玩笑。

“岛的四周都有人把守，你怎么带我走？”

李青儿相信他的心是真诚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岛周围的守卫，单靠她一个人万万闯出不去，更不可能悄悄地潜出去，她没有那么好的水性。

“我可以将你藏在船舱里，明天我要出岛去接货，只要离了岛，我们就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们不会查你的船吗？”李青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见过每个出岛的船都要经过盘查。

“你不用管了，明天一早，记得要早，最好在天亮之前你就得想办法躲进我的船里，我有办法躲过去。”

李青儿心动了，她太想念她的家人、太想念外面的生活了，那就赌一把，不过就是死罢了，总好过这儿无休无止的折磨。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船夫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欲望，“出去了你得给我做老婆，你不能跑。”

是的，他冒这么大险，怎么可能没有所图呢！

“好！”

李青儿咬着牙应道，只要能逃离这里，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她躲得很顺利，正在她以为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正在她幻想着外面的天地的时候，他们的船被人追上了。

她的耳中嗡嗡作响，慌乱之中跳进水里。那些人都是在岛上长大的，水里就像他们的第二个家，她被人捏着脖子提上来，又溺进水中，搅浑的泥水灌进鼻腔，脑袋好像从内部炸开。

等到一切再次平静下来，她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从地上捡起被撕碎的可怜布料谨慎地盖住她一片狼藉的身体。

“你来干什么？”李青儿嘶哑着嗓子用仅有的力气怒吼着，她以为那是她最极致的愤怒，可是那个声音低沉的甚至传不到门外。

黔奴跪在她面前，头砰砰的碰在地上，他是磐龙岛上唯一一个会哭的男人，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她哭。

可是她并不感动，只觉得恶心。

“滚，没用的男人！”

她不想再说话，也不看他，他的哭声听起来和那些人的笑声一样可恶！

她在想：杀人！总有一天，这些人都要死，都得死！

缙池应给了她十五个人，皆是军中武功上等的好兵。

那是他们的交易！

左更和孟素在他们登岛之前就用药迷晕了岛上的人，即使没有被迷晕的，也死在了左更和孟素的刀下。

李青儿、班郁、左明、步闻、未寻、郑景是第二批登岛的人，剩下的八人守着外面可以进岛的渡口，只进、不出，还要不使人起疑。

他们上岛之后将磐龙岛的所有人捆绑起来，堆在一个大片的空地上，暗影到各处去解救岛上幸存的女人和孩子，只要大火一起，他们就可以坐船离开。磐龙岛的大火不起，守在渡口的八个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李青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冷若冰霜的脸，阴鸷的目光和满头的白发。

她的手里拿着火把。她认真审视着这些人，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都令人作呕。

她使劲吸了吸气，想闻一闻空气里死亡的气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大火轰轰得烧起来，可是他们都被绑在了一起，谁 都 跑 不 了！

他们叫喊着、辱骂着、鬼哭狼嚎着……

可那有什么用？

李青儿在笑，发了狂一般的大笑。

他们相互纠缠着，扭曲着……

黔奴怕的浑身发抖，孟素拽着他的后领，防止他冲到大火里。

她在旁边看着，她得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都痛苦地死去，在大火中被烧成骨头渣子。

回程的船上，黔奴一直哭，哭的李青儿心烦。死的不过是一群恶魔，他们不配被人哭！

“闭嘴，吵！”

黔奴不敢看她，默默的挪到一边。

他那样胆小的人，谁能想到他竟然敢去拔刀，竟然敢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利刃出鞘的声音传到耳边，离念才发现，他真有种！

“放下！”离念怒目看着他。

黔奴还在哭，“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我……”

“我让你放下！”

离念靠近一步。

“你别过来，你怎么不把我一块儿杀了？你为什么要留着我……”

拼命是吧？好，拼命就拼命，看是你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

黔奴还没来得及下手，李青儿的手已经紧紧握着了刀刃，血顺着刀尖落在木板上。

黔奴惊慌中扔下刀柄，握住李青儿的手腕。

“姑娘？”孟素收起刀，看着李青儿。

“不碍事！”离念从裙子的内里撕下一条白布，自顾自缠上伤处。

“黔奴……”

“……”

他一定很煎熬，尽管他在这里受尽了屈辱，可是他在岛上长大。虽然他们做的事他也觉得不对，可他仍把他们当成家人。他作为人，接受的一切都是这个岛给他的，都是岛上的人给他的。

他亲眼看着他们被大火活活烧死，他也想死，他害怕死，更害怕活着。

“活着吧！”

“你看我，我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活不了多久了。等我报完恩，我陪你一起死，在这之前，你陪我活着。”

“我一个人，也好害怕啊！”

李青儿拍了拍黔奴的肩膀，回到座位上静静地坐下，一路无话。

从那以后，她叫手下的人叫她“离念夫人”，特意带上“夫人”两个字，那是她给黔奴的承诺。

这世间，早就容不下她了。只有黔奴陪着她的时候，她才不那么害怕，心里的恐惧才不会夜夜折磨着她！

如果一直这样平静下去，没有沐阳和上官玉林的落霞山之行，黔奴对她的往事还会保持在一无所知的状态。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一个表情，他就能猜到她想的是什么。

他曾经问她，是不是喜欢沐阳。

她说是黔奴想多了。没有结果的事情，不值得放在心里。

可是她看见沐阳的时候眼中闪烁的光是黔奴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的目光会追随在沐阳身后、脚下，但不会落在黔奴身上。

那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也是她离他最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