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章素所说，琴微絮因为内里虚空，需得昏睡好几日。

而在这几日里，琴微生带着琴少安见了鹿安。

“我再与你说一遍。”在见鹿安前，琴微生蹲在琴少安面前，郑重道，“这件事本与你毫无关系，你现在还可以拒绝。”

琴少安紧紧抓着她的手，同样郑重道：“阿姊，我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我也想与阿姊共进退，也想为怜儿阿姊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说过，我要给阿姊遮风避雨，让阿姊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见过如今缠绵病榻的琴微絮。

但他的怜儿阿姊不应该是那样的。她应该站在院子里拿着花枝笑，或是和他比赛，输了的去洗臭烘烘的足衣。

他见过鲜活的她，因此更无法接受如今的她。

琴微生摸了摸他的脑袋，强扯出一抹笑意。

她最对不住的，便是琴少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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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安看到琴少安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

他绕着琴少安走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

琴微生问：“长老，空无老祖说本尊将人带到你面前即可。如今人已到了，长老可有什么见解？”

“老夫从未见过……”

鹿安惊叹地摇了摇头。

琴少安抬手指了指自己：“爷爷，你我是第一次见，自然从未见过。“

鹿安笑了两声，扭头看向琴微生：“启禀尊上，老夫已经有法子了。”

“讲。”

“琴姑娘乃天生神骨，有神人之姿。如今内里空虚，亟需大量灵力补充。尊上的力量远远不够。然弑魔之事有大德，若将尊上亲手斩杀——”

琴微生打断他：“要怎么做？”

“在廿二，让琴姑娘亲手杀死尊上。届时天降恩德，神的力量足以补全琴姑娘的所有亏空。”

“那我呢？”琴少安坐在旁边，眼睛亮亮的，“我也想给阿姊帮忙。”

鹿安蹲在他面前，问：“你叫什么？”

“我名少安，随阿姊姓，所以我叫琴少安！”

“那少安可知你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琴少安扭头看了眼琴微生，后者冲他点头，他这才说：“我能看到人身上不一样的东西。”

“老夫身上有什么？”

“魔气。”琴少安看着他身上所环绕的锁链和红色气息，又道，“还有心魔和杀孽。”

鹿安朗笑几声，扭头冲琴微生道：“此子聪慧，可供尊上挑选封印的邪魔。”

琴微生还没说话，琴少安就兴奋出声：“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此乃无上功德。但你看完之后就会死，你还愿意吗？”

“自然！”

“好了。”琴微生打断他们两个，冲琴少安说，“你先出去玩会，阿姊和长老有话要说。”

“好。”

等琴少安离开这里，琴微生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她目光沉沉地看着鹿安，道：“要他做什么？”

“中介。琴姑娘身体太过虚弱，吸收神力时身体极有可能支撑不住。因此神力要先经过少安的身体，再转至琴姑娘体内。”

“会死吗？”

这句话并不是琴微生问的，而是推开门的琴少安。

他脸上是极其认真的神色，双手微握成拳。

鹿安点头：“必死无疑。”

“阿姊也会死，是吗？”

“是。”

“好，我要做，我要帮阿姊。”

琴微生坐在椅子上，门外的阳光蔓延进来，在她脚边停下。她的脸沉在黑暗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琴少安。

她问：“哪怕你必死无疑？”

“哪怕我必死无疑，我也要帮你！”

掷地有声。

琴微生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半晌，她才出声：“你们都出去吧。”

琴少安想说什么，却被鹿安牵起了手，带着他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屋内没有烛火，窗外的阳光并不足以将整座屋子照亮。屋子的最暗处，是闭着眼睛的琴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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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在想什么？”

“尊上大抵是觉得，你是无辜之人，如今却要为她一己私欲丧命吧。”

“可我是自愿的，我想帮阿姊，也想帮怜儿阿姊。”

“是啊，所以要尊上自己去想了。”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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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午时，天降大雨。

琴微絮是被大雨磅礴的声音叫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屋时愣了一瞬，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但很快，她就被腹部的疼痛牵去了心神。

好痛……

她没死？

琴微生从屋外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半撑起身子的琴微絮。她端着水盆走过去，盆里是温热的水。

她拿起浸泡在里面的毛巾，将其拧干水，帮着琴微絮擦脸。

琴微絮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小声嗫嚅：“阿姊……”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姊？”

琴微生语气不太好，但手上动作不停。

“我……”

琴微生将毛巾放回盆里，再次拧干，用来给她擦手。

“出息了？药从哪来的？”

“皖娘给的……”

琴微生手一顿，再一想皖娘事情背后有霁月和虞芃的手笔，倒是也不觉得惊奇了。

“为什么让我杀了你？”

琴微絮把头垂下，声音细若蚊蝇，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琴微生一只手掐住她的两颊，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大声说。”

“我害怕。”

琴微絮眼里的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她又委屈又害怕：“我害怕我会回到之前被关起来的日子，日日被灌以灵力。我更害怕我会成为他们威胁你的人。我不在乎什么人魔对立，我也不在乎天下众生，我只在乎你。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我可以先为了你死。从此天上地下，没人再能威胁到你……”

“我真的好害怕……”

她哭得抽噎，琴微生也听得难受。

琴微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乱想这么多做什么？伤口不疼了？”

琴微絮这才后知后觉，头一歪靠在琴微生身上就开始“哎哟哎哟”喊痛，期间再被琴微生的毛巾擦一遍脸。

“阿姊，那……”

琴微生知道琴微絮想说什么，她随手将毛巾丢回盆里，抬手揽住琴微絮的肩，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她说：“你的阿姊是世间最强者，没人能找到你。”

除非她将琴微絮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