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微生跪在易储身边，双手颤抖着摸向他的衣物——全是血，红色的血。

她凝聚起灵力，试图找到易储的心脉。

但心脉尽碎。

“易储，易储……”

琴微生罕见地慌了神，又想起易储体内有金丹，若将金丹复原，或有一线生机。

她的灵力过了易储体内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他的那枚金丹。

“你的金丹呢？”

卷浔沉默着看她做无用之功，然后蹲在她身旁，轻声说：“易储兄已经死了。”

“你胡说！”琴微生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他不可能死，只要找到他的金丹他——”

“金丹在你体内！”

卷浔吼了回去，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你从西海秘境出来的时候全身气血逆流，神识近乎全断，唯有金丹可救你性命。”

“他把金丹给了我？”

“是。”

琴微生似乎一下无法思考了，僵硬的头颅微微旋转，一双眼睛看向已经没了气息的易储。

她张了张口，泪却先落了下来。

琴微絮凑近她，低声说：“少宗主死前，让我替他转告阿姊一句话。”

“他这一生，有你做他的知己，足矣。”

琴微生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她点了点头：“知己，金丹，救我。”

琴微生笑着笑着就忍不住痛哭起来，她伏在易储身边，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哭声，悲伤笼罩了她的心头。

神使是为了保护神而死的，这是命定的结局。

其他几人从来没见过琴微生有这样外放的情绪，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淡然有礼，似乎没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整日只想着练剑修行。

他们心里无坚不摧的琴微生，此刻正痛哭着。

漱玉也跟着蹲下，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说：“师姐，让他走吧。”

“阿姊，让少宗主离开吧。”

霁月站在原地，身旁出现了虞芃的虚影。

“神使死了，别忘了你答应老朽的。”

霁月并不说话，却叫虞芃慌了神，他挡在霁月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何时会给老朽做个身体？”

霁月：“待一切尘埃落定后。”

.

等送走了易储，一张纸条随风而来，落到了琴微生眼前。

此时的琴微生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统领一切的二师姐，她拿起纸条，念出上面的字：“柴桑南一百里，易水河畔。”

等他们赶往易水河畔的时候，附近已经站了好些弟子，而河对岸则是一身红衣的明厌。

“二师姐。”

白菊带着人过来，等她说话。

琴微生扫了一眼，问：“还有几个弟子，人呢？”

“这事啊，你得问你的好师弟。”贺斌歌凑过来，嘲讽道，“他抓了两名弟子过去，刚已经在我们面前杀了一人了。”

琴微生看向河对岸的明厌。

明厌微微扬唇，抬高音量道：“师兄可想再看一遍？”

贺斌歌脸色骤变，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他。

白菊解释道：“二师姐，他方才将乾明峰的一位师弟……扒了皮，吸走了他身上所有的血，将其化为一具干尸投入河里。”

琴微生微微蹙起眉，站在她身后的霁月也听到了这话，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盯着明厌。

其他弟子凑过来，满目愁容：“津城邪魔还未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师姐，想办法杀了他吧，不然我们的任务会失败的。”

贺斌歌也跟着附和：“是啊师姐。而且……那御剑宗少宗主不也被明厌师弟杀了吗？二师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白菊皱眉：“少宗主也被明厌师弟杀了？”

“那当然。”

“你怎么知道的？”

琴微生平静地问他。

“我看到的，真惨啊，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二师姐，你摸他的时候，就没感受到吗？”

一阵罡风打向贺斌歌，将他掀翻在地，伴随着琴微生冷淡的声音：“管好你的嘴。”

白菊才不在乎贺斌歌，她问道：“二师姐，我们该如何是好？”

“是啊师姐，他连少宗主都能杀，那岂不是能打过他的只有师姐你一个了？”

“师姐，你快决定吧。”

琴微生抬眼看向明厌，他明媚一笑，紧接着被他抓的另一名弟子跟着死去，浑身上下的血液进了他的身体，一具干尸再次被投入河里。

琴微絮上前一步，扯住琴微生的胳膊，刚想说话却被白菊一把推开。

白菊：“你想做什么？”

琴微絮无意理她，轻轻拉了拉琴微生的手，说：“四师兄并非本意，师姐你……能不能不杀他？”

白菊又推了她一把，气愤道：“不杀他，那你替他死吗？！他杀了多少人，方才又杀了你的同门，你竟还替那魔头说话。分明是和二师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为何你蠢笨如猪。”

“可四师兄并非他本意，我……师姐，四师兄让我给你——”

一道血色的痕迹悄无声息地蔓延上琴微絮的胳膊，最后一把卷住她的腰身，将她从人群中抓出来。

琴微生瞬间亮出玉兰剑，一剑砍向那道痕迹，左手接住已经在空中的琴微絮。

天地已经暗了下来，明厌身形一闪，强大的魔气瞬间笼罩了他们三个。

屏障里，明厌抬手便向琴微生攻去。

琴微絮无法在空中站立，琴微生一手搂着她，一手执剑，完全施展不开，只得且战且退。

在琴微生一脚踢开明厌的时候，她施法将浓重的灵力裹在琴微絮身上，在伸手一拍，将她送出魔气笼罩的区域。

“二师姐。”

琴微生立在空中，闻言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明厌。

“四师弟，你还好吗？”

在你离开瑞城，不回师门的这段日子里，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

我一点也不好，我不想杀人，不想屠村，也不想对同门下手。

“师姐，杀了我吧。”

明厌的眼珠红红黑黑，琴微生知道，这是有人在和他抢占着身体的控制权。

最终，他的眼珠定格在红色，一道血色罡风被他挥剑使出，冷雷滚滚。

琴微生抬剑抵抗。

明厌挥出的这一剑实在诡异，琴微生抵抗的时候耳边似有无数鬼魂嚎哭，他们在她眼前重现着死去的模样，然后化为恶鬼肆意扑咬。

她的神识里都是大音量的嚎哭和怒吼，身上传来强烈的痛感。

但琴微生没躲开，她的剑立在身前，下一瞬数道剑影并肩而立，硬生生将明厌的招式隔绝在外。

明厌闪了下身，出现在琴微生眼前。

他的眼珠黑了一下。

“师姐，杀了我吧。”

眼珠再次变红，琴微生的腹部被剑贯穿，再被明厌一脚踢开，重重落在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