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目送着空无老祖离去。

少安扭头冲琴微生恭敬道：“师父，弟子想在此处守灵三日。”

琴微生看着他毫无波澜的样子，问他：“你可难过？”

“我早知道会有此事发生。”

琴微生不再多说，只留下一句三日后接他便离开了。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后，少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念念叨叨。

“早说让你少喝些酒，偏不听。”

他拿起一盏莲花灯，又说：“自己眼睛不好，还非要买些乱七八糟的灯。”

不知道收拾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

似乎只有这样，空无老祖才算没有离开他。

但夜深人静时，他的眼眶也悄悄地红了。

——

“师姐，他……”

琴微生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回去问问师尊吧。”

段荻花无声地应下，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师姐，分明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怎么你就能猜到这么多。师姐不愧是师姐，当真厉害。”

琴微生扭头看了一眼巷子，说：“与他相比，我不过是班门弄斧。”

“师姐莫要看轻自己。”

琴微生哂笑，和她一起回了明府，里面的小厮来向她禀告：“姑娘，微絮姑娘等已去了员外府，说是要与郭家大娘子拉近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前往了员外府。

每次出事的时候她都不在，她害怕第三次噩梦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幸运的是，他们都没事。

郭馨婳靠在琴微絮肩上，脸上的笑意极其明显，一旁坐了明厌和漱玉，似乎也在聊天。

“微絮姑娘当真有趣，若是我姐姐就好了，我的生活必然多姿多彩。”

琴微生大步走近，在琴微絮答应之前率先开口：“她已经有姐姐了，怕是当不了姑娘姐姐。”

郭馨婳抬头看她，声音轻柔：“这与不能当我姐姐有何关系？”

琴微生首次咄咄逼人：“因为我不想再多一个妹妹。”

见琴微生直接将二者的关系挑明，琴微絮当即想要反驳，却被琴微生的法术噤了声。

“姑娘，我方才出了趟门，在明府附近发现一样这个。”

琴微生亮出一枚耳环，放在她面前：“姑娘耳朵上似乎短了一只，可是这个？”

郭馨婳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耳垂，又骤然停下。

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声音依旧轻柔：“姑娘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有了怀疑的人选，姑娘想知道吗？”

“但说无妨。”

琴微生坐在她面前，声音微低：“郭员外。”

在她如此近的观察下，郭馨婳放松的一瞬间逃不过她的眼睛。

“怎么可能？阿父怎么会是妖魔！”郭馨婳骤然站了起来，娇喝道，“微生姑娘，说话要负责的！”

琴微生轻笑一下，装作看不到琴微絮一样愤怒的眼光，笑着说：“开个玩笑，姑娘莫生气。”

这个玩笑的后果就是他们几个被赶出了员外府。

走在路上的琴微絮终于能说话了，劈头盖脸道：“你什么意思！杀了自家父母不够，还要杀别人的父亲吗？”

琴微生施法凝出一道结界，将一枚灵器给了段荻花：“带着他们两个，赶紧离开。”

段荻花拧眉：“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琴微生无声地看向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让段荻花抿了下唇。

她说的是谁，几人中都心知肚明。

“我不走。”

琴微絮和明厌异口同声。

“你凭什么赶我走？师尊说要你一直守着我的！”

漱玉扭头看着琴微生，后者沉默不语。

紧接着，她抬眼看向他们，咧出一抹笑容：“既如此，那便都别走了。”

——

琴微生看着黑雾里走出的人，手上的剑再次握紧。

“微生姑娘，何必要这样对我呢？”

郭馨婳穿着浅绿色的衣裳，眼里的水光依旧明显。

“姑娘还真是大义，竟然真的想让他们走。只可惜……”郭馨婳化掌为爪，向她袭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琴微生挥剑抵抗，后被黑雾猛地击中，剑被打落在地。

她倒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郭馨婳，眉眼凌厉。

“你虽然未曾做过噩梦，但去当当我的养料还是不错的。”

郭馨婳用黑气将琴微生包裹起来，一同消失在原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玉兰剑化为光点，回到了琴微生手里。

等琴微生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在了树上，旁边是昏迷的琴微絮一行人。

郭馨婳仍然是柔柔弱弱的，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悠闲地给自己沏茶。

琴微生又抬头看了看这附近，天上有顶，又扭头看向身后的树干——灰褐色的。

她用手摸了把树干，大致明白了。

“醒了？”

郭馨婳将茶杯放下，看向她：“你知道落到我手里是什么后果吗？”

琴微生并不害怕，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危险，只淡笑着说：“愿闻其详。”

郭馨婳冷哼一声，挥了下手，她们所处的位置骤然明亮起来。琴微生这才发现，她们身边居然是一团黑雾，如今散去之后，无数的灯亮起来，照得这里亮如白昼。

琴微生一寸寸看过去，每个人像一团茧被吊在空中，白丝缠绕，裹得他们动弹不得。

有的人白丝多，有的人白丝少。琴微生一眼便知道这是根据时间来决定的，时间越长，被吸收的就越多，缠绕的白丝也会更多。

琴微生了然地点头：“看起来不太好。”

郭馨婳被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激怒了，手里凝聚黑雾，将昏迷的琴微絮等人扯起来，白丝疯狂缠绕。

在这个间隙，琴微生不慌不忙道：“这么多养料，你的桃花一定开得很好。”

头顶的土地开始疯狂震动，落下些土块。

郭馨婳的手骤然收紧，琴微絮等人被白丝缠紧，最后崩出些石块。

——

明南之坐在闵韶黎对面，说：“幸司，你想好了吗？”

闵韶黎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转而问了他个问题：“十四那年你逼走他们，是因为什么？”

明南之顿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是嫉妒，还是不甘？”

明南之的胸膛起伏两下，压低声音：“你想说什么？是想说你后悔了吗？”

闵韶黎将象征身份的玉牌给他，右手捏着左手的指头：“井潘，不管你因为什么，如今都放下这些，快些离开这吧。”

明南之“噌”地一下站起来，眉毛紧皱，十六岁的少年在此时少了他的意气风发，眼里带着凶意：“我捏着这些过了两年，如今你要赶我走？”

“井潘，我不是赶你走。”闵韶黎抬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甩开，“方才司天监的人来报，昨夜勘测出天狼星亮，再结合如今瑞城情况，你还听不懂吗？”

“那你呢？”

“我是皇子，要与这里共存亡。”

明南之将他的手甩开，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就要把我扔开是吗？”

“井潘，算我求你，快些离开这里。”

明南之的手紧握，眼里的黑气蔓延：“你跟我走。”

“我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