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如今天色将晚，若是再不了解实情，怕是会错失良机。”

漱玉出声安抚两人：“段师妹，小师妹初入师门，自然有很多地方是不知道的。”

“看在漱玉师兄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琴微絮也不甘示弱：“看在三师兄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

“二位姑娘莫吵。”郭馨婳重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搅弄着手指，“是我有些后怕，但若能换来瑞城百姓平安，我这便不算什么了。”

“不知几位在入府前，听到了什么传闻？”

琴微生把侍卫的话重复了一遍，郭馨婳点点头：“其实他说的话，便是大概了。我只能补充些细节，但难免会有些遗漏。”

“那姑娘便先说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吧。”

“我自幼丧母，但身旁的人总有阿母照料，我时常羡慕。这次在梦里见到阿母时我极其开心，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也总想多待会。可是没想到……我看到了——”

郭馨婳抬起眼睛，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我看到阿母浑身被黑气裹挟，甚至要冲上前杀了我。”郭馨婳急促地喘息着，继续说道，“紧接着我便看到一团黑雾里有红色的眼睛显现，獠牙大嘴将我阿母吞噬。”

“再然后，我便醒了过来。”

琴微生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和漱玉交接了一下——这和琴府的情况极其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梦，一个是真实发生的事罢了。

“姑娘至今做了几次噩梦了？”

“两次。”

郭馨婳低头浅笑了下：“多亏阿父，不然我现在应当已经命丧黄泉了。但我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奇珍异宝也总有用完的那一日。更何况瑞城百姓还深陷梦魇当中，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姑娘，公子，若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馨婳必竭尽全力。”

琴微生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们需要你睡觉，再做一次梦。”

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侍卫闯了进来：“姑娘，公子，家主找到了几位百姓愿意再次睡觉。”

漱玉带着段荻花和明厌回到了明府，里面坐了三位百姓，两男一女，正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明南之笑着道：“这三位是我能找到的愿意做梦的百姓，不知可否解几位之急？”

漱玉看向他们三个的眼睛，浓重的黑眼圈代表着他们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多谢明公子。”

“无妨。”明南之顿了顿，又说，“几位可要在明府安顿几日？我已叫人将房间收拾出来了。”

“麻烦了。”

明南之看着明厌，又笑了笑：“阿兄还住原来的房间好不好？”

琴微生已经解了法术，因此明厌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随你。”

“告诉我，阿父阿母如今怎样了？现在何处？”

明南之叹了口气，从主位上站起来，走近他：“阿父身子愈发不好，我只得和陛下请令，让阿父阿母去行宫住住。一来山清水秀，有助于恢复身体，二来无人叨扰，得个清净。”

“明日我要见到他们。”

明厌在山上待得久了，手上也沾了些血，一严肃起来便有些唬人的气势，吓得明南之后退一步。

他扬起唇角笑笑：“行宫距离瑞城有三日脚程呢，如何能赶得回来？”

明厌点头：“也是，那便现在就叫阿父阿母回来吧，在我完成任务的时候，必须见到他们。”

他要问问为何将他送走，为何将家主之位给了明南之，为何明明都是同胞子弟，却独独偏心明南之。

他要知道送他走的这两年，阿父阿母到底有没有后悔。

明厌的眉眼沉了下来，身上有了阴郁的气质。

明南之笑着应道：“好，都听阿兄的。”

而后他交代几句，意思是叫三位百姓听漱玉的安排，全府上下要满足漱玉的一切要求，告别后便去了书房，说是还有些内务要处理。

刚进了书房，一直跟着他的侍女立马跪下。

“家主，可要接老家主回来？”

明南之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他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强行扯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咬牙切齿道：“接，当然要接。”

“若是不接，他杀到行宫都说不定。”

明南之哼笑着拿起一本书，紧接着摔在地上：“不是说送他去了村庄吗？怎的去了什么师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所有的关爱都是假的！他就是偏心明厌，就是偏心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家主慎言！”侍女抬起头，脸上有紧张之色，“此事全府上下都已瞒住，家主万不得透露出去！”

明南之看着窗外的景色，忽地笑了一下。他点着头，看向侍女：“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家主，四年。”

明南之微眯着双眼，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到青筋暴起：“你怕什么？那是明永安下的命令，现在的家主是我，你怕什么！”

侍女仰着头，呼吸有些困难，但她依旧艰难地表着衷心：“家主，奴只怕一件事。“

“奴怕家主得来的东西，再次失去。”

所以她才会劝明南之慎言。

明南之猛地甩开她，双目通红。

“滚去接明永安，我这几日不想看见你。”

“奴遵命。”

等侍女走了以后，他才像发了疯一般把书全部扫倒在地。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凭什么回来。

他想起侍女表忠心的话：“奴怕家长得来的东西，再次失去。”

对，这些都是他的。

父母的关爱，明家的家主之位，皇帝眼前的红人，没人能抢的走！

明南之去换了件衣服，走出门时又是那个温和谦逊的明家家主。

他叫人去收拾了书房，自己则是坐上了马车，去了三皇子的府邸。

——

天色渐晚，三位百姓躺在院子中间，身上盖着舒适的被子，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试图进入梦乡。

虽然窥视感太强，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几乎是刚一合眼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郭员外的府里，琴微生和琴微絮守在郭馨婳的门外，等着梦貘的到来。

万事俱备，只欠梦貘。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