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在玩游戏——”

“不上，辞了。”

“辞了就辞了！没什么为什么——”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事我知道——”

李俊民一边游戏，一边应付着母亲的电话。

而这种“一心两用”，很快在他的游戏中显露出败相来——

当他的团队，被对方团队打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的时候——

当他们再也守护不住自己的阵地，而队友们又在游戏里互相对骂不再配合的时候——

一股无名的烦躁冲上李俊民的心头！

“你是不是除了这些话就再也没有什么跟我说了！”

“如果每次都是这些话！以后你没事就不要再打我的电话！”

“结婚！结婚！我结哪门子的婚！”

“是！我就是不孝！是，别人的小孩都结婚了，就是我没结！那我能怎么样！我用什么去结！”

“行行行，他们结婚就出个刁，我不想那样！你们能不能以后不要老是拿这个事情来烦我！我不结婚！”

“你哭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我的错是吗？那你们要我怎么样！现在回去，随便找个女的把婚结了，生一两个小孩给你们玩，然后等他们长大了继续给别人当牛做马是不是！

是不是！”

李俊杰越讲越疯狂——

到最后，甚至吼了出来，把耳机和键盘往桌上一摔——

挂掉电话。

李俊民瞬间都觉得——

自己好像疯了。

好像是真的“精神不正常”！

双手揪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脸，就连光都无法穿透他周深环绕的那一股经历过狂暴之后沉淀下来的阴郁。

李俊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仅仅是不说话，强制让自己平定下来。

他不喜欢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不喜欢自己这样狂暴失态——

他想过，父母是没有错的。

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镇，他们一辈子，所有的目光都被限制在那座小镇——

小镇上虽然有了高楼大厦，有了宽阔的马路和小康的生活——

但是，许多人的思想，和小镇的人情和小镇的故事一样！

都是陈旧的。

而，如果！

如果，李俊民和他的父母一样——一辈子，没有跳出过“井口”！

一辈子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如果他和父母们一样，读少少的书，讲大大的人情世故——

那么，他会和父母们一样！

把年龄，把结婚生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早早的当做必要的事情一样列入行程里！

但是……

有些“造化弄人”的意味在里面！

李俊民在休整了半个多月后——开始了找工作，投简历。

高中学历，在这个城市里，像是个笑话。

满地都是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

而他的这点子“工作经验”，出了日复一日的劳作之外，又有什么是可值得欣赏的呢？

这些年，闻够了油墨的刺鼻味道的李俊民不再打算再做一样的工作——

在人才市场里穿行的李俊民，并没有找到心怡的职位——

或者说，心怡的职位还有更好的选择，不必要非得是他。

而自那一次他的暴走之后——

父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他来电！

他们似乎也被李俊民的怒火灼伤，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一般！

而此时此刻，在互联网上，李俊民正在看着网友们吐槽自己的工作——

什么九九六啊什么福报啊什么感恩啊——

九九六为什么不是福报？自己平时八点就上班呀！有时候晚上十一点才下班——单子多的时候那就是整个月都休不了一天……

可，这些人怎么居然还不知足？

而随着这种讨论的声量越来越大——

李俊民在参加一个桌游游戏群的线下聚会时，也开始听到了九九六这种平时只有在“互联网”上才能听到的词汇。

“大小周，真特么不是人干的！累死累活，一群萨比同事！萨比老板！”

“不干不行——一堆卡债，要是我哪个月不工作或者那一天我被辞了，真不知道我要怎么活。焦虑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喏，就剩这点了。”一个穿着吊带的女生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结婚啊。”

“结你妹啊！就我这样的，谁敢要！嫁给你你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

“月光族，快30了一分钱没存下来就算了，四五张卡，欠了不下十万，每个月紧巴巴地还最低——拆东墙补西墙。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遇上我这样的人，我都要绕道走！结婚？”

“你倒是清醒。”

“我清醒啊。我没有办法做全职主妇，我也不想去加入别人的家庭，和别人的爸妈一个屋里过日子——想想都没劲！更别说还要什么相夫教子——要我说……其实现在也不错。”

“是嘛，我也觉得还行。”

“除了资本家丧尽天良一点——这个资本家压榨我的人生，然后给我一点“经济补偿”或者“精神赔偿”——结果这个资本家又制造一堆糖衣炮弹——

什么女生要给自己一个精致的包啊，什么必须拥有的色号啊！

码的！我就是着了道呀！”

“你都知道干嘛不停了。”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也是！我也不打算结婚！”一位男青年发言道！

“拉倒吧！婚姻从来都是便宜了你们这些男人！”

“便宜？便宜在哪？我特么的相亲了多少回——没房子，有个破日系，没几个存款——谁嫁！？人丑还穷，我跟谁结！”

“不丑啊，一般人吧！”

“哈哈哈哈。”

“去去去！怎么这里一个好心肠的都没！说句体贴点的话会死是不是！”

“行行行，你不丑，帅！行了没！”

“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没钱，不帅，性格不讨喜——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婚姻？我现在想开了——

不买房我租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人管我！不生孩子那是为了我的这2亿小宝宝们积德！”

“操！你能不能不讲你那点浆汁的事！”

乌烟瘴气的包厢里，一群“单身”青年玩着天黑请闭眼的空隙，正在相互倾诉着他们的“无奈”。

而即使这个乌烟瘴气的迷离的“长镜头”里。

李俊民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自己书读的并不多，说白了很容易被这些“知识”煽动。

而在这堆年轻人了——

他旁听着别人的人生，别人的境遇，他们的所思，他们的所想——

大家都差不多在相同的年纪，却也都陷入了差不多的困境里。

李俊民坐在角落里想——

这个困境，大家都有吗？

如果都有？

可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