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阮殊心跳的频率一直都不太正常，他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

可哪怕是在意识不太清醒的状态，阮殊的呼吸似乎都是呈现缺氧状态。

在医生注射了他身体能够承受的镇静药物之后，阮殊才缓缓安静下来。

戴着氧气罩仿佛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频率才放缓下来。

文林自责：“阮叔，是我的错，我当时没注意到小殊来了，我应该先带他回去的。”

阮大伟拍了拍文林的肩：“他那个性子我知道的，他决定要留下，那就是没得到结果一定不会走的，小林，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怎么也错不在你身上。”

这件事的源头还是在他自己啊！

阮大伟的声音有点哽咽。

手机铃声响起，阮大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深呼吸，收起悲伤的情绪。

他一边往旁边走远离这里，一边接起电话：“喂？妈，我们还在医院呢，还在……还在检查，对。小殊说想一起回来，我们都等在这里，嗯，你不要担心，不回来吃饭了，你放心吧……”

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现在不是让二老担心的时候。

两个孩子接连出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对二老开口。

文林看着那接电话的背影，沉默的收回视线，看向同样等在一边的男人：“多谢。”

闻洛没有看他，站在病房外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看着里面的情形：“就算是要谢，也是他亲自来谢我。”

文林并没有和对方争论到底该谁来谢这个问题。

他现在有点焦躁。

虽然这种类似的情况，从小到大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在抢救室外等待。

可他习惯不了。

文林后背抵在墙上。

他只会有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预感，预感里面的人会醒不来。

他是真的很害怕。

他这么多年一次次经历的煎熬和感受，闻洛这个后来的人，又怎么会明白……

文林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碍眼的人。

他压抑住自己此刻的暴躁，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突然就感觉自己很无力。

他小时候，以为钱和权能代表很多东西，至少拥有这些可以保护阮殊。

所以他拼命的去赚钱，尽可能的得到权利。

可这些在病痛面前的能量，是如此有限。

他能找来最厉害的心脏方面的顶尖专科医生，也能给小殊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可是……这些似乎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随着时间的流逝，阮殊却还没有稳定下来。

文林突然就觉得，如果小殊醒不来，他这辈子努力得来的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小殊能醒来……

文林垂在身侧的手，虚虚在空气中抓握。

如果小殊能醒来，如果他能够好好活着……

那……他喜欢谁都可以。

他想要和谁亲近，想要谁待在他身边，想要和谁在一起，都……可以。

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都会帮他得到。

只要他醒来……

只要醒来就好。

-

“阮殊……阮殊……”

“阮殊……”

阮殊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间隔性极其规律的刺耳机械音吵醒的。

阮殊恢复意识的一瞬间，那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

“阮殊，您醒了。”那声音提高了些，显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好吵……”

阮殊一开口，他面上的氧气罩就被白色的雾气覆盖。

“他醒了。”有人在说。

机械音在阮殊的脑海消失。

阮殊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躺在了医院里。

心口难受得厉害。

他偏头，就看到门口进来的几人。

阮大伟眼圈都有点红：“小殊，你吓死爸爸了。”

阮殊取下氧气罩，气若的问：“他还好吗？”小团子还好吗？

阮大伟原本是要走到床边去看看阮殊，听到这里，脚步一顿。

他忽然转身就走：“哦，对，小殊啊，医生说你醒了得喝粥，爸爸去买点你喜欢的粥，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的啊……”

那话音消失在门口。

阮殊伸出一只手想要挽留，可对方实在是跑得太快，压根就没有给他机会。

阮殊的手被闻洛握在手心。

“小团子怎么样了？”

闻洛只是把他的手重新放好，并未回答。

文林脸色不太对劲：“小殊，你还记得你晕倒之前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

“闻洛？我看到他……”想要抓住他。

阮殊有点呆呆的，反应比平日迟钝了很多。

文林明显松了一口气，他面不改色：“小殊，你先养好身体，医生说你现在还不太稳定，你弟弟就在这个医院，等你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他。”

阮殊点头，又对闻洛说：“谢谢你。”

一直沉默的人这时候才出声：“谢我什么。”

阮殊带着一点笑容：“你让我抓住了。”

虽然不太记得清他为什么要去抓住闻洛，可当时他好像很害怕，抓住闻洛的时候让他格外的安心。

阮殊并没有等到阮大伟回来，不过阮大伟买的粥倒是被送回来了。

文林把粥带进病房的时候，因着阮殊右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在输液。

原本他是准备去给阮殊喂粥的，可他看到阮殊死死不松手的一直拽着闻洛，还有那一直望着对方的眼神。

文林沉默的走过去，把粥交给了床边的闻洛，语气生硬：“你喂他。”

-

闻明明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只在病房外看到阮大伟撑着膝盖、垂着头坐在外面，不愿意进去。

阮大伟他是认识的，毕竟经常往阮家跑。

闻明明很是自来熟：“阮叔叔，小殊哥在这里么？”

阮大伟直起身体：“在里边呢。”

“阮叔你好好的，那我进去看看小殊哥。”

“好。”

闻明明要走的时候，阮大伟又喊住了他：“小殊身体不太好，你不要在他面前提他弟弟的事情。”

“我知道的，叔，你放心。”

阮大伟又坐了一会，这才站起身。

既然小殊现在脱离危险了，小团子的后事还需要处理，他得去安排才行。

他想到这里一愣，这个时候才猛地发现，他竟然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小团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