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汤圆不解：[不是……为什么啊？]

祂又回忆起朗月今夜的一系列动作：[等等……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朗月：[呃……]

作为检测者，发光汤圆明显发现了朗月的纠结。

祂点了点头，果然，要让这个女人解释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大概是因为朗月真的很喜欢纯粹的血腥气。

冬天的夜里，空气中没有太多的味道，于是即使是刚刚吃了场鸿门宴，被喜欢的气味包裹着的朗月的心情意外地还挺好。

难得地，她想给发光汤圆解释一下。

她解释：[因为龙昊不懂酒。]

发光汤圆：[哈？]

祂的感觉是——你不如不解释。

踩着地上脏了的血，朗月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小亭子里。

身后，那个种满三角梅的院子及早已歇业的食肆皆传来细微的、关门的声响。

今夜，有人在为朗月压阵。

朗月坐在太妃椅边上笑了，“诶呀，又欠了点人情债。”

龙昊不懂酒，却偏偏送了酒。

战时买不到桂花酿，这大抵是进神火秘境之前，龙昊买来哄女孩子的。

送酒是件很考验人的事。

酒的品种繁杂多样，送对了那是证明你对收礼人的了解。

是拉近双方关系的极其有效的方法。

如果不是作为“礼品”这个属性存在，“送酒”这件事就会回归“酒”这个东西最根本的属性——醉人。

那就是“图谋不轨”的路数了。

龙昊不晓得这酒该温着喝，也不晓得这是个健胃、活血、止渴、润肺、营养丰富的酒。

大抵，他只晓得这玩意是甜的，名字好听、“花”字打底、口感偏甜、较好入口的酒——非常容易骗不怎么喝酒的女孩子尝一口。

甜味会模糊酒的度数，酒精会麻痹大脑的判断力，再加上【特效春药】这个系统出品的规则武器，给龙昊的后宫添丁那是极容易的。

[坏就坏在龙昊在想坑我的时候没怎么了解我。]

朗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纠正道：[没怎么深入了解我。]

又或者，是单纯的傲慢及不在乎。

朗月酒量很好，但是朗月其实不“会”喝酒。

对她来说，所有的酒，无论是酱香的、清香的、调制过的还是有特殊酿造工艺的都是“味道奇怪地饮料”。

真正喜欢酒的人，是很讨厌朗月这种人的。

毕竟这种人能喝，又喝不醉，还喝不出个好赖，你问ta品完之后有什么想法，人家能写出八百字小作文，这种人只会回你三个字——“还行吧”，瞬间，喝酒的兴致全无！

北城区这么多通缉犯，喜欢喝酒的至少占八成，这里可没什么小孩不能喝酒的规矩，朗月在这当了这么久的石狮子，找她聊天的这么多，带的基本不是茶就是吃的，就没一个送酒的！

为什么？

跟她关系好的，知道朗月虽然现在基本就算是个摆设，也基本知道她酒量挺好，但要是真打起来，生死不过一瞬间的判断，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影响朗月的判断能力。

而跟她关系不好的，基本都知道她酒量好，还喝不出好赖，送她酒就是在糟蹋酒，再说了，送了朗月又不傻，她又不喝。

压着她灌？

在北城区，打不过啊！

你跟她对着喝？

喝不赢啊……

这么麻烦，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在送她的食物里投毒……

在这个一堆人没事就喝点小酒的地方，朗月这个抱着茶杯的就非常突出。

龙昊以小人之心度之——他猜朗月酒量很差，所以跟她关系好的长辈才不想让她喝酒。

这个局，还没开始因为核心逻辑错误而注定要失败。

发光汤圆问：[你背着我对龙昊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么？]

朗月：[没有啊。]

祂想不明白：[那龙昊还大费周章地联合那么多用着不同武功路数的人来杀你？他哪来的动机？因为你曾经套过他几次麻袋，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朗月：[因为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他觉得杀了我会驱散这种恐惧。]

发光汤圆：[哈？]

[他是个典型的错误示范。]朗月说，[在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开展一场谈话时，我们应该忘掉自己的目的，就像我曾经无数次套你身份时那样，而不是谨记着“我要隐藏自己的目的”。你要知道，行为驱动是具有复杂性的，驱动一个人去做某件事的“理由”通常不是单一的，当你决定隐藏的理由A被对话者试探的时候，会出现两种现象……]

一个是临时编造谎言去掩盖真相——在高强度的对话中很容易被揭穿。

而另一个是：揭示理由B转移试探者的“视线”——这种方法很难被揭穿，毕竟你说的是真的，只是有所保留。

发光汤圆听得云里雾里。

朗月给祂举了一个例子：

[例如，你想买一件超过预算的衣服，会给自己找理由：我今年没有买别的衣服、这件衣服可以跟我衣柜里的很多衣服裤子做搭配适用性很高、我没有这样风格的衣服所以想要一件。

[绝口不提“我就是对它一见钟情了”。

[但是陪你买衣服的那个人能察觉到你就是单纯地喜欢这件衣服吗？

[能的。]

龙昊就是在“利用符慕灵之死骗朗月陪他喝酒以灌醉朗月”时，陷入了“喝酒就要谈心”的误区。

他想要拉长谈话的内容，会下意识地聊起自己最近想得最多的问题。

就像学生之间聊考试、聊老师的趣事、聊这个班那个班有谁早恋、聊宿舍里的烦心事。

工作的人聊什么呢？

聊买房、买车、结婚、社保、养老、医保、吐槽老板、忆往昔、聊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

龙昊开口就聊生平。

没有说工作、没有说学习，说“我是穿越者”，强调“我害死了我的母亲”。

他在妄图找出自己上一世的闪光点，他想区别于这荟荟众生之外。

可他就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他随时都可以被替代。

龙昊很容易察觉到这一点的，因为上辈子龙昊在送外卖，这种岗位有一个显着的特点——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员工。

[他觉得我是他的第一替代品。]

[我们身上有一个极大概率会属于主角的标签——穿越者。]

[在他终于察觉到天道可能会抛弃他时，他想让这个标签“具有唯一性”。]

是的，龙昊察觉到自己要被天道抛弃了。

在进神火秘境之前他太一帆风顺了，金钱、天赋、女人、剑渊独有的简单的对强者的尊重。

人要是活得太顺利了就会连“工作日的空气湿度不在我喜欢的范围”都要埋怨。

从穿越到进神火秘境，龙昊就像被天道惯坏了的小孩。

段雪之死、剑渊除名、桃花镇“大师”赐给他的磨难都没能让他陷入自我怀疑。

毕竟就算桃花镇那场龙昊打扶风，虽然朗月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本质上也是金丹打灵海，于他而言依旧是顺风局。

大概元界大劫来临时，龙昊还是个“天将降大任于我也，必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空乏我身，行拂乱我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我所不能”的心态。

俗称：天道给我送经验大礼包了。

即使，金丹在这场战争中连炮灰都很难算得上。

龙昊是什么时候开始醒悟了的呢？

是那个叼着苞米的老头讲完了那个长长的剑圣梁羽的故事之后。

他恍然发现，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局。

这个世界不是从小怪打到精英怪再打大小boss就能通关的穿越游戏。

他猛然会想到七月十五死掉的那个女孩。

符慕灵没有听到过剑圣梁羽的故事，她就这么作为棋子稀里糊涂的死了。

她是因为他死的。

他们本来想要杀的是他。

只是因为他身为天道之子，极有可能随时被天道关照着。

龙昊怕死，更怕丢掉这辈子虚假的荣耀，即使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可他凭金丹之身在这个世界创教，还成为了教主！

天道之子成为了龙昊唯一的护身符。

可龙昊明白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人所替代。

更何况，他视野里有一个同为穿越者、在正邪两道都有身份、修为奇低但是在各个大场面都能上蹿下跳的朗月！

最重要的是——朗月是剑骨的真正拥有者。

他觉得自己像是爽文里偷主角气运、人生的小偷！

龙昊很害怕，很害怕自己成为弃子，像符慕灵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算计死了。

他没有聪明的脑子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他只能将恐惧转化为恶意，再投射到朗月这个靶子上。

[至于这些人……]朗月扫了一眼地上杂乱的尸体，[大概又是另外几波人的想法跟算计了。]

天光渐明。

铃不响后来给朗月带来了一条坏消息——

朗月醉杀十七人那夜，还有人怕楚禧会支援朗月，于是他们还派了一波人去围堵楚禧。

她的嫡亲师兄也一战成名了。

他们给楚禧取了个绰号：黑伞。

朗月听完后表示：“天杀的！绰号到底是谁取的？！凭什么我的那么难听？！老娘要把这人找出来，把师兄的绰号改成‘橙壳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