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做了把轮椅去看他，张大海挺精神的，就是看见朗月放到他床边的轮椅时眼睛红了。

那天厨子背回了张大海，转身出去毒杀了珍宝阁上千人，回来时被追杀了，伤了手，十天半个月使不上劲。

于是冬至那天的饺子皮是店小二和的，皮子是铃不响擀的。

这群鬼人平时煮个饭养活自己还凑合，什么时候做过和面擀饺子皮这种精细活？

易伯山包的饺子跟馒头似的，店小二包的饺子是露馅的，丹青不知道包饺子时在想什么，忘记往皮边上点水了，她包的饺子一煮就成碎肉面片汤了。

朗月好歹会包，打不起褶但好歹是月牙模样的，只是店小二的面整得不好，铃不响擀的饺子皮奇形怪状的，厚厚薄薄的没一张一样的。

那天北城区所有住户都收到了一碗白菜碎肉面片汤。

没人嫌弃，街角巷尾，那些跟着张大海好多年帮他走消息的兄弟好多吃着吃着就哭了。

朗月那天没有睡，在冷风中盘着腿坐了一宿。

她问：[所以冬至是什么呢？]（*）

发光汤圆：[什么“什么”？]

朗月望着天。

梁羽头顶的星空图是大劫来的那天，可以说是他利用天道的身份算出来的东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放在自己的空间里，当做对自己的警示。

那神火秘境深处墓道联通的山洞里的夜明珠呢？

那是早就修建好的，不能改变的东西。

必然指的不是未来的某一天，而是为了祭奠过去的特殊的某一日。

跟剑仙有关系。

朗月忽然笑了：[开天那日是冬至吗？]

祂没说话。

晨光熹微。

朗月喃喃道：“不对，冬至是他们打进空族小世界那日……”

元丰三十八年，十一月廿八，冬至次日。

在元界所有生灵不解的目光中，空族退离，走的时候，带走了探虚镜，跟梁羽留在剑渊的那把剑。

是的，剑渊被攻陷了。

就在冬至那日。

他们从大长老死到了四长老，还是败了。

五长老疯了，六长老浑浑噩噩地接过了宗主之位。

那天在崎城的梁家家主喝醉了，那老头拎着酒壶笑得癫狂。

他说，元界都是废物。

又说，你看看人家空族，万年以前被元界修士打得差点灭族还被抢了核心如今都能有远在元界之上的实力。

他指着南城区街道上那些修士的鼻子道，你看看你们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养出来的都是点什么垃圾？！

骂着骂着忽然又坐在地上哭了，他问，如果我们没有破天没有去惹空族，安安分分地修炼如今是不是也能有空族那般能力？

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

说，我们应该会比空族如今更牛逼。

然后就愣住了，茫然了，又颓废了。

满嘴胡话，最后平稳地落成一句：原来天道飞升也要清因果啊……我们终究不如他们……

——

“他曾经是我的剑童。”——这是冬至次日，虚弱的梁羽抓走朗月后亲口跟朗月说的。

然，朗月只是一句：“哦，那他多大了？”

“你就这么不在意？”

“在意什么？”

“元界的过去。”

“有用吗？”朗月问梁羽。

她悠然讽他：“怎么？你掌握了时间法则，能让我穿越回去？”

这种时候发光汤圆总是站在朗月这边的，祂阴阳怪气的开口：“第一章，我重生了。”

犯贱的发光糯米丸子就被梁羽当场踹到墙上趴起。

朗月摸了摸下巴点评道：“幸好你不是真糯米的，不然现在应该抠都抠不下来了吧？”

梁羽转头盯着朗月问：“当天道吗？”

“不要。”

“我不需要你守着元界，我知道你在修炼上有大问题，但如果你成了天道，这些事都不能再阻拦你。”

“然后呢？”

“然后你只需要在你能飞升的时候带着元界撞上诸天万界就行。”

“让元界直接跟上层大陆融为一体？”

“对。”

“那样不再有元界了。”

就像辽河、滦河、海河、黄河都会汇入渤海一样。

那片海域的海水会被称为渤海海水，而非“XX河汇入水”。

梁羽说：“我不在乎。”

他不要世人只知“黄河汇入渤海”，他要世人知道“河水会入海”。

不是某一条河，无论这条河知名与否，也不是某一片海，无论这海是远是近。

朗月说：“你很伟大，但伟大仅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梁羽抿嘴不语。

祂飘到梁羽面前，合成的电子音遮盖不掉祂的“咬牙切齿”，“我在乎！”

元界不存在，祂亦不复存在。

朗月笑了，“你又想干嘛呢？”

祂微微往下落了些许距离，好像是“低下了头”，祂只说：“破破烂烂也好，缝缝补补也成，你们要说我自私得不像天道也无所谓，我只希望元界还能存在。”

“那李清风呢？”朗月支着脑袋问，“她在乎吗？”

他们异口同声：“她只在乎她姐姐！”

祂说：“只要不涉及她姐姐，她根本不在乎元界的死活。”

大概是一个——我姐姐就算不在了，但没有人可以弄乱我姐姐房间——的概念。

“哦——”朗月故意拖长尾音，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发光汤圆，“你也想让我继承皇位啊？”

祂说：“这里有你还算在乎的人，如果你真的要继承天道，继承他的理念还不如继承我的。”

朗月发现了华点：“你不本来就是天道生的吗？”

只要祂自己不找死，元界在一天，祂就能蹦跶一天，要继承人做什么？

梁羽冷笑，发光汤圆不语。

朗月看着他们半晌，忽然悟了。

天道没有将木族跟空族都搞走的能力，因为空族比元界修士强了。

但现在空族“点到为止”，因果一清，直接退了。

天道是有能力把木族搞出去的。

就是代价有点大，毕竟如今是个诡异的三足鼎立的情形，祂们每个人手里都只握着一部分能力，一但出手干预就会被规则反噬到死！

说白了还是因为这两人政见不合，怕元界落在以对方为主的统治者手里。

朗月嗤笑一声，两掌一合，“要不这样好了。”

祂们看向朗月。

“你们俩一起死，剩下的我自由发挥，主打一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