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大早八点多，梁俊就接到了联合会的电话，当时就觉得很闹心。居然要我们轧钢厂出人去看守杨厂长？凭什么？！但是没办法，既然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这件事自己基本没得选了，只能执行。

突然，梁俊想到了厂筹委会的新贵干事许大茂。顿时就有了主意。许大茂来到梁俊办公室的时候还有点奇怪。“梁副主任，你找我？”

“许副科长，我这是有点事想麻烦你。来，抽烟！”梁俊说着话，拿出一包大前门来散给许大茂一支。

无事献殷勤，许大茂是什么人，玩心眼的宗师级人物。当下心里就筑起了大坝，准备看看梁俊打算玩什么花活儿。

许大茂接过烟，点上火，喷出一口青烟后玩味的笑道：“还是大前门味道好呀！”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场景。梁俊心里有些腻歪，但现在是有求于他。只能笑着把手边的大半包大前门香烟放到了许大茂手中，嘴里还故作大方的说着：“喜欢就拿去抽。”

许大茂笑着将手里的烟拿起来揣进兜里，嘴里说着：“却之不恭，那就谢谢梁副主任了！”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没大没小的许大茂，梁俊就心生厌恶。但是这件事由他出面是最好的，只能强忍着不满笑道：“是这样，杨厂长不是去学习班了嘛！那个...”

梁俊话没说完就被许大茂伸手打断了“是杨德邦，不是杨厂长。梁副主任，请注意你的用词。杨德邦是犯了错误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厂长呢？你说是不是？”

梁俊心里一惊，意识到话说秃噜了。自己这是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称呼杨厂长，冷不丁的直呼其名还真有些不适应。

“对，你提醒得很对。没有杨厂长，只有杨德邦。”梁俊立马纠正道。“行了，老梁。直说吧，老杨发生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面去处理？”许大茂嬉皮笑脸的问道。

梁俊此时心里一阵腻歪，以前称呼自己梁科长，后来称呼自己梁副主任，现在好了，直接喊老梁。这个许大茂，真是个混蛋！

“是这样，老杨在学习班病倒了。挺严重的，已经被联合会的人送进医院了。”梁俊说道。“哦？病了？还挺严重？这么巧？才去学习班没多久嘛，这就病了？”

许大茂的连环问题问完后又继续说道：“那你找我干什么呢？总不是想让我去给他治病吧？这事儿你得找赵国锐，找我没用。”

梁俊被噎得不轻，于是只能继续解释道：“现在联合会要求我们这边派人和他们一起在医院看管老杨，以防他逃跑或者别的什么。所以我就想找你商量商量，看看这个人怎么派。”

许大茂这才明白过来，合着你是让我派人去医院站岗啊！“老梁，我虽然是宣传科的副科长。但科长还是周州，你怎么想的？让我安排人去站岗？我们宣传科的任务现在挺重的，真安排不了。”许大茂直接拒绝。

梁俊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由你出面就行。至于人嘛，保卫科的人随便你调派。你现在不单单是宣传科的副科长，你还是厂筹委会的干事。只要你需要用人，我无条件配合。”

许大茂站起身盯着梁俊看了足足十几秒，这才说道：“老梁，这事儿我应了。但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梁俊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我谢谢你！”

“三院是吧？几号病房？”许大茂问道。“三楼，12号病房，69号床。”梁俊回答道。许大茂也不啰嗦，摆摆手就离开了。

下午，李仁贵的办公室里，许大茂正在向李仁贵汇报情况。“李主任，情况就是这样了。您说该怎么处理？”

李仁贵笑了笑问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才好？”李主任的话让许大茂受宠若惊，这是在问自己的意见，看来我许大茂也算是权力中央的人物了！

“我认为，赵国锐私自去学习班探望杨德邦的这种行为本身就值得怀疑。他和杨德邦是什么关系？杨德邦是不是他的后台？而且在得知杨德邦突发急病后，立马就跟着联合会的同志一起将杨德邦送到医院。他想干什么？这事儿轮得到他管吗？”说到这儿，许大茂顿了顿，看了眼李主任的神情。

李仁贵依然是一副笑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于是许大茂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紧接着说道：“赵国锐的这种行为非常不妥当，我觉得应该通报批评。然后送学习班去好好学习学习。”

“你说完了？”李仁贵抬起头笑眯眯的问道。“李主任，我说完了。”看来这事儿要成了！许大茂此刻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

“你知道你跟赵国锐比，你差在哪儿吗？”李仁贵还是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让许大茂遍体生寒。居然拿我和他比？什么意思？杨德邦可是你的敌人啊？他赵国锐帮助你的敌人，你居然不生气？

许大茂的表情没有逃开李仁贵的眼睛，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你是不是觉得老杨跟我不对路，他帮老杨就是跟我作对，对吧？其实事情不是你这样论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赵国锐这个人有人味儿。人味儿你懂吗？当初老杨在厂里的时候没少关照他，现在老杨是下去了，落魄了，但他还记得老杨曾经对他的好，愿意去看看他。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比你强。”

李仁贵的办公室通风很好，而且有吊扇，按理说是很凉爽的。但此刻的许大茂却是汗如雨下，额头、脖颈、后背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主任，我，我其实，我只是觉得...”许大茂有些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李仁贵摆摆手说道：“许大茂，我奉劝你一句。只要赵国锐不惹麻烦，你就不要去针对他。他是个人才，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记住了？”

走出厂办楼的许大茂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内心升起一阵悲哀，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赵国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