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是个暴发户。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自从发迹后，他就喜欢吃喝玩乐。

他在三十二岁那年砍死了一个欺负他的老瘪三后，就发现世界得用另一个角度来看。

这种乱世，就得心狠手辣。

冬天穿貂抽雪茄，春天穿貂抽雪茄，夏天都恨不得整天大暴雨，可以穿貂抽雪茄，当然了，秋天如果冷点的话，也可以穿貂抽雪茄。

日本人一来，租界物价飞涨，唯独劳动力越来越便宜，满大街都是逃难的人。

他发现那些孩子在街上露个哭脸就很容易拿到些钱。

他就做了。

先是搜罗了一些，不听话，索性给致残，好使。

但是钱太少。一个孩子一天块八毛的。

他觉得这法子不错，就是人太少了，就让手下满租界找小孩子，乖巧聪明的还好，不用受伤致残，愚笨倔强的，一律打残，缺胳膊断腿。

这个世道，小赤佬小瘪三长不大的，他算是间接帮忙了，还能混口吃的，挺好。

再后来他胃口越来越大，觉得小孩数量永远不够，巡捕房也开始慢慢管理，街面寻找硬抢是不行了。他把目光对准了修道院。

合作了几次，各取所需。

此时他抽着雪茄，在想着修道院的事。那个叫媛媛的小姑娘，很好看，再过几年，肯定更好看。是玩一玩卖出去，还是现在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

他心下火热。

今晚约了几个老板吃饭，车子已经在下面等着他。

再次穿貂下楼，司机贴心的打开了后门，他坐了进去。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先去理个发。

租界理发有三个店很有名，其中两个是男人开的，另外一个，是女人开的。店里的理发师是外国娘们。

外国就是开放，女人都可以给人家理发。

他喜欢那个丰腴的娘们，在背后给自己理发，都能碰到她的软绵绵的身体。

美啊。

撵走了几个排队的，他等了一小会，就坐了上去。

心情美哉。

心情荡漾的让女人伺候了一阵子，出来时车子后门开着。

他正开心着，嘴上骂骂咧咧钻进了车子，拉上了门。

“越来越他么懒了。”给了司机的座椅一脚，“开车。”

李默回头一笑，发动了汽车。

“你，你是谁？”任天才反应过来，这特么不是他司机。

“你最好老老实实坐着。”

李默一脚油门踩出，晃了任天一下。他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枪，就要杀死李默。

眼前突然精光一闪，手背一阵剧痛，手枪也掉到了脚边。

惨叫之后看过去，才看见手背上多了把匕首。

“啊！！！！”他抱着手背翻滚着，“我要杀了你。”

“嘴巴还挺硬。”李默笑了，“不像是那些色厉内荏的大佬啊，以前混过？”

脚下一踩刹车，任天直接被甩倒，撞在了主副驾驶室中间。

李默双手解放，离开了方向盘，一手薅着任天的头发，一手狂扇嘴巴子，“混过不知道不惦记老幼么？”

“你是小瘪三么？”

“还是就这么点出息？”

“你的脸呢？”

“买卖孩童？致残行乞？”

“老子最看不上你这样的王八蛋，怂包。”

“你算个男人么？”

李默出手如电，几十个大嘴巴子左右开弓，“啪啪啪”声音又响，力量又足，直打得任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了。

腮帮子瞬间膨胀起来，鼻血直流，嘴唇也没躲过黑手。

整个一肥头大耳血流如注。

他都张不开嘴失声惨叫，稍微一使劲，嘴巴就疼，整张脸都木了。

李默回身一把抓住方向盘，说道：“是不是手背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不用谢我，应该的。”

汽车一路驰骋，很快出了主城区，进了棚户区。

三教九流之地，勾心斗角之地。

这里有木房子竹房子不少，都是些私自搭建的地方，李默叠指弹窗，等待片刻无人应声。

“还没回来，都快天黑了。”

随手把手中的任天扔在地上，说道：“好阵子没见荤腥了，今晚把你呼呼炖了吧，多少是口肉，就当祭奠一下你祸害的那些孩子。”

这句话一说，一直想着怎么逃脱的任天浑身的精气神都泄了出来。

这不是绑匪，这是个疯子。

穷人，穷疯来的人！要吃人肉啊这是。

屎尿屁蹭蹭往外窜，胆差点吓破。

李默皱起鼻子，“怎么是这种废物？”打开门脚一踢，拉了一裤子的任天被踢了出去。

一个腰板有点壮的女人扛着一个麻袋到了近前，任天正好在她脚边晃悠，带着刺鼻的臭味。

“什么情况，老李？”

“回来了，麦子姐？”李默在屋子里刷锅刷碗，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

麦子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个女人住在富人区，我可不好进，只能趁着她往外出来喊人办事，才算是抽空把她抓了。”

李默点点头，“等着吧。”

他也没有想到，当时在吉祥仓库惊鸿一瞥，郑开奇随口一说的事情，老孟就真的培养出了一个革命战士，那个被青皮花了点小钱就可以肆意侮辱的妇女，有朝一日也能单独执行任务。

人生之际遇，没法说，很玄妙。

麦子是知道郑开奇身份的。种种原因，她几乎没有离开租界的任务，只在租界里行走。

老孟那时候就想着把她转移出去，齐多娣也是一样，但眼下没有市井身份气质的女同志，而且麦子一直做的很好。

她因为自身的遭遇痛恨这个乱世，现在是个坚定的革命战士。

麦子问道：“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和地址的？”

李默笑了，“男的，是未亡人提供准确信息。女的，是他提供的信息，我找到的。”

又在任天身上来了一脚，确认打昏了他，说道：“麦子姐，一会你回避一下，还要来个客人。”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麦子的回应，再次看去，麦子却幽幽来了句，“当时在货场，第一眼见到他，他并不像个店小二，而像是被青皮绑架的富二代。”

她笑着对李默说道：“像是那书本里的，浊世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