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狭窄的弄堂里，一个老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日本人的军用水壶，打开盖子，轻轻闻了闻，赞叹道：“好酒啊。”伸手递给身边一个穿着还可以，神态有些毛躁的孩子，“喝点？”

那孩子正是狼孩。

本该在修道院静养学习的狼孩。

狼孩嗅了嗅，龇牙咧嘴。

老道哈哈笑了，“你本页不能喝，还太小了。”他自己抿了一口，也不大舍得，盖上盖子重新揣了起来，问道：“今天咱们第一次出来杀鬼子，不是说了遇见了汉奸先杀汉奸么？怎么刚才拦着我？道爷我要不是手上停了一下，那小子就要见阎王啦。”

狼娃不大理解，他认识郑开奇，杜如萍夫妇千叮咛万嘱咐，要对郑开奇好，更不能跟别人说认识他。

身边这个老道，是修道院里一个烧火的。

军阀混战时期，道教避世修行，日本人来之后，很多道馆都被破坏。

道家讲究顺心意，修今生，很多道士都出山杀敌，身死战场。

柴老道就庆幸一些，受了重伤，被修道院收留，留在里面烧柴做饭，疗伤。

很快伤势好了，他也跟在里面无所事事的狼娃好上了，发现他骨骼精奇，实在是块好料子。

自己杀鸡，弄的血呼刺啦，其他孩子都吓跑了，只有狼娃睁着大眼睛，面无表情看着那鸡扑腾，扑腾，直到一动不动。

他就觉得这孩子好大的杀气。

而且，他速度快，外炼的筋骨！实在是杀鬼子的好料子。

一对眼加勾搭，狼娃就跟着他出来过几次，修道院的墙对他们二人来说，跟没有一样。

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日本人大官，还看着一个护着他们在那显摆的汉奸，老道的手就痒痒了。

结果被人群中的狼娃提醒了一下，这才没有下狠手。

狼娃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挠挠头，吱吱叫了声。

“这年头没文化的孩子多，不会说人话的孩子，真的是不多啊，看来你也是没人要的孩子啊。”柴老道感慨着，见狼娃吃完了一张大饼，说道：“走，咱们换个地方转转去，可不能误了一会回去做饭，不然，老道我可没人罩着，会没地方睡觉的。”

一老一小渐行渐远。

只剩下轻轻的低语声和时不时的“吱吱声”。

李默在角落等了一会，孟不凡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昨晚被晾了一晚上，他一肚子气。

“这次找我何事？”他没忍住，还是阴阳怪气道：“昨晚租界挺忙的，你们玩的挺大么？”

他本来也只是诈一诈，想不到便宜妹夫竟然承认了，说道，“你喜欢，功劳可以算你的，你去邀功吧。”

孟不凡眼睛一亮，“你说哪一件？”

李默说道：“哪一件都行。”

孟不凡转了转眼睛，“那怎么好意思？你领导能同意？”

李默点头道：“我说过了，咱们之间的事，我说了算。实话告诉你，昨晚的事情，我们损失也不小，以后这种规模我们也做不多了，倒是你们军统，可以发挥优势。”

孟不凡试探说道：“那浪人酒吧那边？”

“我们出动了三个人，两个实施的，一个接应的。回头可以把行动方案给你。你可以拿去上报。”

李默这么一说，把孟不凡整不会了，他没忍住，问道，“兄弟，你们这样做，是图什么？共产党不要名不要利？”

李默说道：“我们还是觉得，构建统一战线重要。如果些许所谓的名声能够为你的特战小队争取来更多的支援和配备，我觉得挺值。这也正是我们缺少的。”

孟不凡心领神会，他感觉自己意识到了关键点。

共产党想用这个，来换些武器装备。

哎呀，人穷志短啊。孟不凡表示理解。

“好嘛，这个可以。”孟不凡换了副面孔。

李默也变相的说道：“你别让我看不起啊，你们军统最擅长的是什么？你怎么消沉了，那么多汉奸在耀武扬威呢。”

孟不凡沉默片刻。

汪逆即将到上海的情报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军统内部也是震怒不已。

“不瞒你们说，”孟不凡手里多了根短笛，“我们军统的锄奸行动就要开始了。那些该死的汉奸们，绝对不会知道，他们盼望的汉奸光明之路，是断头路。”

李默点点头，说道：“这是普罗大众最喜欢看到的。你们军统最擅长的就是斩首行动，当年~~~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别让我们看不起。”

孟不凡心里有气，这个便宜妹夫，总是时不时怼自己。

“对了，对于进入那个汉奸的青帮，你们找着人了么？”孟不凡没话找话。李默淡淡说道：“现在租界就有个大汉奸，郑开奇。”

孟不凡赶紧说道：“那不着急啊，他也不是那么该死的，是不是？而且锄奸计划我们来做就行，你们共产党还是人太少，组织力量太薄弱。”

李默自然不是让孟不凡去对付郑开奇。有些时候提起来，比回避要好得多。

孟不凡会以为共产党不是不对付郑开奇，而是看在了他军统的身份面子上，把机会留给了他。

而孟不凡不会跟李默交代，他已经策反了郑开奇，两人有情报交易这件事。

“现在是跟共产党好说好笑，以后，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孟不凡知道，全国军统那么多分部，跟当地共党和睦相处的，并不多。

自己这边也是迫不得已，上海的国民党地下组织错综复杂，他背负的责任很重，要想崭露头角，获得上面的重视，他可以，不择手段。

跟李默分离后，李默回到自己的阵地，白金瀚酒吧，那里有一个等待他的人。

今天他是午夜场，现在是来消费，见人。

来人交给了他一封信，信里有一堆人的名单。

“开始吧。”来人优雅的说着，汤勺搅拌着咖啡。

孟不凡只是拿起了信封，简单看了看，说道：“为什么不呢？”

他起身直接离开。

他不喜欢咖啡，不喜欢红酒，不喜欢牛排，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只是喜欢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