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霞爸爸，我建议海霞可以高复一年。今年是特殊情况，明年她一定可以考的好的。”张圣洁知道万海霞要放弃读书，出门打工后，马上收拾东西去了她家里。

“张老师，不是我不让她读，实在是家里没有钱。这高中一年又一年的，已经读了三年了，再读一年又要花多少钱。”万海霞的爸爸手里拿着一根旱烟，翘着脚坐在家门口的小竹椅上，身形佝偻。

“实在不行，海霞复读这一年的学费我来出，只要你们不让她出去打工。”张圣洁来之前已经和家里人沟通好，如果海霞家里不同意，就他们来替她出复读的钱。

万海霞的爸爸摆了摆手：“不用，我们不想欠你一个人情。张老师，不是我吹牛，村里的有钱人比我多多了，他们的女儿都没有我家海霞书读的多。我已经是很好了，她自己考不上好的大学，怨不了我这个当爹的。”

“爸，我没有怨你。张老师，你回去吧，我能把高中读毕业已经很满意了。我爸妈身体不好，我是要早点赚钱养家。”万海霞听到张老师愿意给她出复读费用的时候，已经流下了泪水。

张圣洁见万海霞父亲执意不让女儿高复，退而求其次道：“海霞好不容易读到高三毕业，你们现在让她出去打工太可惜了。实在不行让她去读个大专也行啊。”

“张老师，你是大学毕业的吧。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钱？我们隔壁水仙去年去打工，一年就赚了八万块钱。”海霞的母亲从屋内走出来，她原本就在门后听他们说话，她以为张老师听了老头子的话不会说什么了，现在听到她还想要海霞继续去读什么大专，忍不住出来说道。

张圣洁被万海霞母亲的问话一噎，她现在每个月就三千块钱，一年到头加上社保公积金之类的也就五万块钱。

“爸妈，你们别说了，就让海霞去读大专吧。我是自己不会读书，怪不了别人，现在海霞能读就让她去读。”万海霞的哥哥万兴荣刚从隔壁回来，在院子门口就听到了张老师和父母的对话，现在也开口道。

“兴荣回来了啊。”张圣洁看到万兴荣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万兴荣当初是李烨班级里的学生，张圣洁也当过他的任课老师。他当初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一心就想着跟着村里的小伙子去东省打工赚钱。

“张老师好。”万兴荣看到张圣洁，老老实实打了一个招呼。

时隔几年，他现在才真正认识到，当初张老师和李老师劝他读书上进一点都没有错。如果当初自己听他们一点劝，现在生活也许就不一样了。

现在同样的问题，摆在了自己妹妹面前，自己作为过来人，一定要帮妹妹一把：“爸、妈，张老师说的没错，读书和不读书就是有差别的。”

“我不说别的，我们厂里和我一起进去的人，有些人现在已经是小组长了，有些人早就去坐办公室了，一天到晚干活的时间比我们少，拿的钱还比我们的多。为什么？就是因为人家有文化。”万兴荣用自身的境况举着例子，“现在正规的厂里都有一套上升的流程，文化就是第一道坎。”

万海霞的父母对自己儿子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那海霞读大专要多少钱啊？”万海霞的父亲听完儿子的话转头问张圣洁。

张圣洁忙拿出自己包里的东西递过去：“海霞这个状况可以申请国家助学贷款，学费国家可以垫付，等她大学毕业后赚钱后，自己再慢慢还就行。就是生活费需要自己解决。”

“生活费没有问题，我妹妹读大学的生活费我来出。”万兴荣看着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长大的妹妹这会哭得眼睛红肿，也拍着胸脯道。

万海霞看着哥哥，自从两人年纪大了之后，关系早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好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哥哥竟然愿意承担她大学的生活费。

“哥，我听说大学可以出去兼职赚钱的。你放心，等我到了学校我就找时间出去赚钱，不会花很多钱的。我也会记账，以后等我毕业赚钱了就还给你。”万海霞跟哥哥保证道。

万兴荣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什么呢，给自己的妹妹花钱是应当的。”

万海霞的父母见兄妹俩已经商量好了，也不能再拒绝女儿去读大学。

“你哥给你花的钱，以后等你毕业了就还给他。以后你哥结婚了，你要记得他的好，到时候你大学毕业了要记得帮自己哥。”万海霞的母亲趁机和女儿交待。

张圣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万海霞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只能看她自己了。

万海霞把张圣洁送到了村口：“张老师，谢谢你今天能过来。”

“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张圣洁摸了摸万海霞的脑袋，从包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递给她，“老师的钱也不多，这点你拿着。”

“老师，我不能要你的钱。”万海霞怕别人看到老师身上带着钱，动作迅速的把钱塞回老师的包里。

张圣洁掏出来放到她手里：“你收着。以后到了大学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些钱你拿着备用，万一有点急事的时候，可以应应急。”

万海霞感受到老师握着自己手的力度，再一次留下眼泪：“张老师，谢谢你。”

“傻孩子，不用谢。老师跟你说，你的学习能力很好，这次是身体问题没有发挥好。不怪你，你去读了大专后，要是有机会，就继续读专升本。本科毕业你以后无论是找工作还是想靠体制内的工作都会好很多，知道吗？你要为自己多谋划，到了大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学校教务处的老师。”张圣洁发自内心的对每一个学生好，在某种程度上说，已经不仅仅是教育她们知识，更是为她们的人生答疑解惑。

万海霞点头。

张圣洁在等车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地把大学里的事情给她做着介绍。社会的参差实在太大了，万海霞可能是他们家族里第一个可以去上大学的人，她就像是一个幼儿要一头闯入成人的社会，很多事情很多道理都需要自己一点一点去摸索，而有些事情，在她知道的时候可能就已经错过了先机。

作为一个老师，她能做的，只能是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