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国大人，陛下的的意思，是打算跳过枢院处，直接廷议啊！”尹安刚下马车，还在大门口，就拉着颜伯如诉苦了。

“尹大人啊，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颜伯如拍拍尹安的胳膊道。

“为臣者，替君王分忧是本分。”越英道：“此事本与国有利，陛下此议也实属无奈之举……此番安排也是怕黄羊氏那些老匹夫掣肘。”

按他的看法，这个枢院处就是一个累赘，一群遗老遗少在那里像蛀虫一样啃噬着俸禄，不仅不做事，反而只会处处欺压和掣肘。这两年君王和他们的矛盾日渐加重，看来收拾他们也是迟早的事了吧！

“越太尉啊，咱也把话放心里吧。这还在大门处了，小心隔墙有耳……”颜伯如语重心长道，都是聪明人，就是说话有时候太直接了。随即向里间伸出手，道：“两位快请进。”说起来，这里是他也算主人了。

三人进到曹议司后，便直奔相国大人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便开始了商讨起了方案。管兵马的、管银子的以及统揽大小政事的人都在一起，方案定下来，倒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五千兵马如何筹备，具体需要的粮草辎重和银钱，都一一落实下来。三人将方案从头到尾的又检查了一遍，将其中有争议的部分提出，做了修改，初步方案便算是定下来了。

颜伯如将方案整理好，对着越英和尹安道：“事情已经商定好，二位大人便回去休息吧，今天可是休沐的最后一天，得抓紧最后这点时间休息片刻咯——”

“你说得有道理。”越英点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他虽然上了年纪，但却仍然像年轻时，那样喜爱骑射，每个月的休沐，他都会抽出时间带着家里的小子们，去郊外跑几圈马，来活动活动身体。

只是后来这一个个的都心里有了人，就把他这老子放一旁了，这两年来都是他独自一人去郊外跑马了。像今天这样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对他来说有些难受了。想到这里越英凑近颜伯如问道：“老颜，你说北禺送来的那五十匹马，老夫去跟陛下借一几匹来跑跑，他会不会同意？”

颜伯如摩挲着下巴想：这就要看这些马的性质，到底是北禺送来的聘礼呢？还是单纯的送礼？随即他抬头看着越英道：“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陛下不是小气之人，应该会同意……”

越英听完一拍大腿道：“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陛下年纪虽小，但气量却不小，他应该会同意。”说完就要离开，却听颜伯如在他身后叮嘱道：“你说的时候，记得观察观察陛下的神色啊……”

“得令……”越英话音传来，人却已经跑到曹议司院门处了。

颜伯如看着这位身手矫健的同僚，笑得意味不明。自己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今天可是休沐的最后一天啊，得抓紧时间了。他这一转头，却和尹安碰了个正着。

“嗬，尹大人……”颜伯如没料到这人就站在自己身后，骤然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相国大人，抱歉抱歉，下官没想吓您，只是您突然回头……”其实他自己也被相国大人吓了一大跳。

颜伯如摆摆手，道：“尹大人留下是有何要事相商吗？”

尹安拱手行礼道：“相国大人，这方案是商议出来了，可明天又该怎么提起呢？虽然流程上跳过了枢院处，可明天一说，他们还是会知道啊……”说完，就开始忧心忡忡。

这事儿，尹安他一半是为公，一半是为私。当初为筹集军饷和物资，他算是和黄羊氏一派彻底对立，要不是他最大的依靠是君王，只怕那帮人早就撕了自己了。

如今这事儿他又牵扯其中，只怕仇恨更加牢固。当然他不是后悔参与此事，也不是害怕黄羊氏一派的报复，他是担心这些人跳出来极力阻止，将此事搅黄了。

颜伯如淡淡一笑道：“大人心意老夫明白，放心吧，陛下年纪虽轻，但却有胆有谋，你我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是……”尹安听见相国大人这番，很是敷衍的话，也不好再去多做争论，便打算告辞离开。心里却暗自打算着，且到明天朝堂之上，再见机行事，断不能让黄羊氏一派从中作妖！

颜伯如见尹安脸上神色几度变化，想了想还是说道：“尹大人，你可曾见过那些盘根纠缠的大树？越是根基深厚的树，需要供给的养分就越多。那些年岁久远的树，看着枝繁叶茂，大部分却早已空了心，外强中干。若遇到雷雨天气，一道响雷落下，说不定就会燃烧起来，最后也只剩一堆灰烬，滋养土地……”

尹安自然是听出了相国大人，这话中所指，顿觉眼前一亮，道：“相国大人见多识广，下官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

两人寒暄了两句后，尹安便离开了。颜伯如目送尹安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影之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了起来。方才他这话倒不纯粹是为了宽慰尹安，而是他根据近来君王的种种态度，做出的推断，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正因如此，他心里才有些担忧。方才他对尹安的那番话，其实只说了一面，盘根纠结的大树，其地底看不见的根系脉络，远胜地表部分数倍。这其中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手段太过温和很难断其根系，可若是雷霆手段，一着不慎便有将其逼反的可能……

颜伯如原地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在书桌前坐下，将纸铺好，挥笔既书。待墨迹干透后，将纸收好放入袖中，并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方案，出了曹议司复又往王宫方向而去。

萧韶接到通报的时候，还在尚书房看折子，蘸满朱砂的笔尖悬在空中，片刻之后他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折道：“请仲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