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君父遗体可能会受到的处置，高校逑和纳古赫却始终保持着沉默，陪坐在旁，听着兄妹俩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高校逑心想：这或许看似大逆不道的言论，正是这兄妹俩，对亡父的另一种表达哀思的悼念的方式吧，只是这种表达方式吧，嗯……有些特别。

四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高大而空旷的议事厅里，落针可闻，气氛竟有些悲伤和落寞。最后还是依拿可率先打破了沉默。

“之前就有消息说瑞珠夫人毒害了老头子，现在算是证实了这个传言。老头子的死讯一传出，老二肯定气势更胜了……我们要怎么办？”

这话倒真是问到点子上了，现在他们势单力薄，与这双方的任何一方碰上，基本都没有胜算。妻桑东西部落虽然都被他们拿下，但这群人丛林打猎还行，作为一支奇兵，行非常任务也可以，但要他们现在就上阵杀敌去，那就是诚心诚意的，给别人去送人头的呢。

不过，现下这局势对他们来说，既是危机也是时机……

“高先生你怎么看？”阿史那诺转头去问高校逑，却见高校逑对他笑道：“殿下，心中已有打算了，不是吗？”

阿史那诺也跟着笑笑，道：“这不是还想听听先生的意见嘛。”

高校逑见他这样说，笑着道：“殿下将东西两部落收拢之后，却并未将其合二为一，只是将两部青壮年挑选了出来。我看前些日子纳古赫，将村口那块空地给整理了出来，又添置了许多操练兵士的器具。想来殿下是打算，要在此多停留些时日了吧。”

“只是这两部落人丁本就不旺，青壮年人数大概也不会太多。妻桑部人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如此一支队伍，只能作为奇兵用于战场。等正面交锋时，人数上的劣势……殿下可有后续打算？”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先生你的眼睛啊？”阿史那诺感叹：“眼下，也只能先暂时这样了。”

“当初与曦祜交战时，殿下在军中就颇得人缘，如今殿下遁走他方，国内现在又乱象迭起，想必当殿下回归之时，振臂一呼，不乏响应者。”高校逑点拨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水太浑，我们不能去淌，等我们回去之时，说不定大家都各有其主了呢？”

“殿下何须如此悲观。”高校逑道：“就算国内不能，国外也不能吗？老夫见殿下与南离王交好，且数次施恩与他，只要殿下开口，想必……”

“不可。”阿史那诺断然打断他的话，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导致高校逑也是一愣，这位殿下一直以来都是很随和好相处的，待他也一向谦逊有礼，这样的语气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心里一个模糊的念头升起，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当初苍都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这位殿下和那位南离王的谣言。

阿史那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缓和了神情，道：“我们还是先做好眼下之事吧。”

见状，高校逑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却挥之不去。

阿史那诺没有避开高校逑那狐疑和探究的目光，只是也不打算现在去和他解释什么，于是便对纳古赫道：“老大那方还是没有动静吗？”

“清河郡内外松内紧，进去容易出来难，能打探到的有用信息不多。”纳古赫回道。

高校逑听见纳古赫的回答后，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陛下驾崩的消息，一开始是从哪一方传出来的？”

纳古赫低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一开始放出瑞珠夫人毒害陛下的消息，是大殿下的人传出来的；后来关于陛下驾崩的消息各方都有流传；最后被公之于众的，是二殿下这边做的。”

“消息被公布之后，国内有何反响？”高校逑接着问道。

“一片哗然，二殿下率先发难，说瑞珠夫人伙同其兄长，谋害陛下，意图谋国篡位。已经开始在全国上下，征集报国志士，共同讨伐逆贼。”

高校逑点点头道：“倒是懂得抓住时机。这个时候不管瑞珠夫人及其兄长，拥立五殿下或六殿下，都逃不开谋国篡位的罪名。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来个自立，就等于坐实了这个罪名。现在二殿下占据着道德高点，只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头会更甚，势力也会继续做大。”

依拿可和纳古赫听完他这一通分析，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而却听阿史那诺道：“这对我们来说，倒也不是件坏事。”

依拿可和纳古赫同时转头，疑惑的看着他，却听高校逑道：“的确。”

见两人不解的望着他们，高校逑只好解释道：“若二殿下继续壮大，瑞珠夫人一派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因为这场争斗一旦失败，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这么简单，更可能因此丢掉性命。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向各方势力求助，比如我们，再比如大殿下……”

两人听他说到这里却还是一知半解，高校逑继续道：“可众所周知，四殿下周游列国，行踪不定，且本身势力，并未不足以与任何一方抗衡。最后，就只剩下大殿下一方。若大殿下因此被拖入这个漩涡，他们三方势力互相消耗，此消彼长就等于我们变相的增强了。”

听到这里两人才终于恍然大悟，这是打算做那螳螂捕蝉中的黄雀啊。

“可即便有所消耗，最后一方的赢家将会吞掉其余两方的势力，就算是三方加起来的残余力量，对我们来说也将是个大麻烦啊。”依拿可提出自己的意见。

“公主殿下高见。”高校逑捧了一句，道：“所以，我们得让他们既不能输得太快，也不能赢得太容易。”

“这……能做到吗？”不止依拿可，就连纳古赫都是一脸的迟疑。

“事在人为嘛，总是要去试一试的。”回答这话的却是阿史那诺，高校逑听见他这回答后，也跟着点点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