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嘿，我还说不得你了是吗？老子我难道还不比你好看一百倍？”阿史那诺对着小黑一通说教后，又朝萧韶道：“你来评评理。”

“……”萧韶彻底放弃了，就此事和他交流的念头，转移话题道：“吃饭的地方，还有多久才到？”

“你都不问我带你去什么地方？”阿史那诺又问了起了方才的问题，转头就将方才“吾与马儿熟美”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随便吧。”萧韶是真的不在意了，这人脑回路太清奇，他告诉自己此人的所作所为，绝不能思考太多，否则会发现他说的话，真的没有什么深意，纯粹是自己想得太多。

“哎——，你这随意洒脱的气质，倒有些像我了。”阿史那诺称赞道。

萧韶闻言，心里开始琢磨：这到底是在夸他呢，还是骂他呢？随即又释然，随便吧，不要落入这人的思维陷阱。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总算离开了那条小巷，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又是另一条巷子。阿史那诺率先走了进去，七转八拐后，两人来到了另一坊区。萧韶站在坊门前，被那冲天的刺鼻腐败味儿给熏得，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因为，此处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未开化的蛮夷部落，甚至那些小国都有可能，但惟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号称“万城之城”，集天下一半的财富的东渚都城溯洄。

“走吧。”阿史那诺招呼了一声呆愣住的萧韶，自己如同这一路行来一样，率先迈步走了进去。萧韶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这里的人比起方才那一坊区，人少了许多，因此大街上人倒是不多。

但他们走起路来却并不比方才轻松多少，因为这里人虽不多，但大街上各个商铺延伸出来的部分，已经将本就不宽阔的街道占据，只勉强将两人错身而行的空间，留给了行人。

萧韶这才明白难怪在这之前，阿史那诺要找地方把两人的马给寄放，这要一人一马，走起路来指不定就得真人仰马翻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过了，这段脏乱差的临街商铺路段，萧韶本以为方才那片区域已经环境够糟糕了，没想到眼前所见这一片片的区域，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方才在坊门外，就已经能闻到的刺鼻、恶心、难闻的味道，到了这里已经让人有些不堪承受了。萧韶下意识的用袖摆，掩住口鼻，胃里却还是一阵阵的翻腾。

低矮逼仄的空间，姑且称为房屋，而这些房屋里时不时的就有人进出，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那麻木的神情，显然不像是住户，更像是一个个小作坊的工人。

然而他又看见这些房屋里，摆放了不少生活用品，明显是有人生活在此处的。走了十几步后，萧韶又在好几处发现了同样的现象，一边是几人正在卖力的劳作，而另一边的木板、地面上，却躺着不少的人，看样子是在睡觉。

又是往前行了一段路后，萧韶看见前面有人，正哈欠连天的钻进一个矮小的窝棚里，这个窝棚是附着在那些“房屋”边上的，用木板、稻草等杂物组成，勉强形成了一个遮挡的空间。

然而那人钻进去后，里面就有一人睡眼惺忪的出来，一副刚被人吵醒的样子。一边伸手在身上四处抓挠，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萧韶侧耳细听，根据捕捉到了关键词断定，这人似乎是在咒骂方才吵醒自己的人，还有即将要去上工的地方的老板。

“方才回来那人是刚下工后准备休息的，现在这人是要准备去上工的……”阿史那诺见萧韶一副认真聆听，显然很感兴趣的神情，便开口给他解释着。

萧韶点点头，那他方才猜测的是没错了。随即他看了下天色，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也就是说酉时左右了，这不早不晚的时间上工，几时下工了？

他对这些不是很了解，因为南离商业不及东渚，他们的子民一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对商业发达的东渚，实行的劳工制不是很了解。

仿佛看出了萧韶的困惑，阿史那诺解释道：“这里的工人每天大多要劳作八九个时辰左右，有的甚至更多。这样一天不停歇的劳动，所获取的工钱才能勉强维持他一天的生计。”

他指了指街边那些随处可见的窝棚，道：“这些房屋一天的租金，便是他们半天的工钱，其余部分除了购买每日的口粮，基本就所剩无几了。”

阿史那诺指着一处对萧韶道：“看见那些卖食物的店家，挂出的牌子了吗？”

“嗯。”萧韶点头应道，其实先前他就注意到了，那些食物的价格在他看来很便宜。他原以为是食物本身品质不佳，加上这里条件差消费低导致的。但现在听阿史那诺这样一说，原来这些在他看来低价的食物，已经要耗去这些人一天不少的工钱了吗？

”这里还是溯洄吗？“萧韶忽然轻轻的说了一句。

阿史那诺看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道：“这里的人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想要怎么活下去。以前我见过一人，活活累死在了劳作中，而那家作坊的老板，还因为他没有按时完成工作量，上门到那人家去要损失赔偿的……”

“啊！——”萧韶震惊不已：“那他、他……家里……”他艰难的斟酌着用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要不是因为家里缺钱，那人也不会把自己活活累死，而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了。

阿史那诺却是明白他心里所想，道：“他家里自然是拿不出赔偿的，那作坊老板也知道他家里拿不出钱。这老板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想先发制人，让这家人不敢去官府告他罢了。因为人是死在他的作坊的，一旦闹到官府那里去了，他多多少少都要破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