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你看看。”明寒时将一个小铜镜递给她，沈流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光滑一片的额头与周边白里透粉的脸部肌肤并没有什么不同，少女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漾起笑意，“真不错，小弟的手艺越发精湛了。”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明寒时笑眯了眼睛，像是两弯月牙，“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哦，那你是谁？”刘耀在一旁不冷不热插了一句，瞬间让明寒时翘起的无形尾巴耷拉了下来。“小的就是宗主您的下属，自然是不敢居功的。”边说他眼神边疯狂示意沈流英。

沈流英见状赶忙对着刘耀道：“多谢宗主的全力相助。”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二少爷，所以沈流英也就自觉忽略了这个称呼。

刘耀一直就不大喜欢她总是这样生疏地与他清算，好像随时就要离去一样，“不必谢。”似乎觉得这般生硬地回答不大合适，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宗主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不言谢实在说不过去。”

刘耀微微垂头深思，“若是实在要谢，你便换个称呼吧。”

沈流英回道：“好啊。”

“别叫宗主，”他滞涩的喉结滚了滚，“唤我的名字，好吗？”当他略带恳求的目光望了过来，沈流英不敢多看，无声点头。

刘耀很是满足的笑了一下，是很浅淡的笑，却让人莫名感到惊艳。

“刘耀，多谢你。”她再次道。

明寒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时候他在这里真是一个多余的人。

下面侍候的仆人都比他有存在感。

“对了，明公子，既然那东西已经取下来了，可还会有什么危害？”

“不会，我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只是下毒真是歹毒至极，若是到时候药性渗入体内，崖香姑娘也少不得性命垂危。”明寒时正色道。

沈流英垂眸思忖，褚南风到底想通过她来害死谁呢，费这么大工夫……

“我这个就不一样了，”说着明寒时扬起下巴，“我不但能好好遮住那红痣，还能连续多次使用呢。而且取用都很方便。”他将两个小瓷瓶递到她眼前，“喏，你看，只要用这个轻轻一擦，就可以轻易去除，而这瓶，只要你在那上面涂抹一层就可以再次遮掩。”

“怎么样？”他满脸都是快夸我的样子。

沈流英看着好笑，想着日后可以送来一些药材给明寒时，他看起来很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正打算夸夸这个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的小弟，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刘耀阴沉的脸。

“刘耀，这京城的醉仙楼菜品一绝，为表谢意，我请你们去吃饭吧。”她笑着对刘耀道。

刘耀被她的笑容蛊惑，一时没有注意到‘你们’这两个字眼。

“好。”他说。

再次坐在她的身旁，他都恍惚做了一场幻梦。

原本顽固的头疾在她身边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和舒适。她是他的药，他离不开她的，他再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宗主，属下突然想起我药房里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属下先行告退了。”明寒时及时道。

刘耀这次对着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去吧。”明寒时立马就跑远了。

“刘耀，”她忽然开口，“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刘耀不说话。

沈流英知道这是他不赞同的意思，“陛下前两日赐下药品，身为臣子我不好一直不去谢恩。”

“更何况，我也不能在你这儿躲一辈子。”

刘耀只觉得刚才还算温柔的风都变得凌厉起来，刺得他疼，“不能不回去吗？”

“……很抱歉，不能。”

他听见这句话，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猛地站了起来，“皇宫有什么好？”他想起探子的回话，说是她极有可能是在皇宫里被人打的，因为在那日她进皇宫之前都没有什么异常，那会是谁打的，刘耀有过很多猜测，始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本想将可能之人通通报复一遍，可是又想到了她。他自然是什么都不害怕，可若是旁人将这事算到了她身上怎么办？他们要是暗地里杀害她怎么办？

刘耀不敢赌，所以只能慢慢来，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刘耀不明白，为什么她就非要到皇宫不可，就如他当初不明白为何她费尽心力偏要到京都一样。

若说是为了这满目的荣华，他也能给她。他在她面前刻意展示财力，可她却不在意。

若是说是为了权势，早在她被狗皇帝折辱的时候就该明白这是错误的选择，更何况，他拥有风浴血宗，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宗，他相信她不会不明白一个宗门能做的事情有多少，即便是他这位宗主再三恳求，她也没有来利用他达成什么。

要知道，许多事情朝廷不方便做的，江湖帮派却是可以的。

甚至很多时候，江湖帮派比朝廷还要有更深的威势。

可是为什么，她统统都不在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不自觉问出口，神情有些悲哀。

沈流英见他似乎摇摇欲坠的身子有些不大忍心，不过嘴上却道：“你以为呢？”

他向一步，似乎是想要钳制住她的肩，可是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又自暴自弃地将伸到一半的手缩回，眼尾红得像是上了一层胭脂，“崖香，不管是权势还是金银财宝，”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惜她还是没有一丝波动，“我都有的。”

“我都有的！”

“你想要的东西，以后也会有的。”

“不要再回去了，好吗？”刘耀声线都在颤抖。

沈流英承认，他很可怜。可是沈流英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