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宗主没有怪罪，赤炎松了口气，暗道绝对不能得罪了崖香姑娘。

沈流英本来也没打算要让赤炎怎么样，只是想警告他一下罢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听白居，沈流英到底是没能从刘耀身上下来。

……

第二天难得是个晴天，可是雪正在被慢慢融化时的温度是很低的，沈流英裹紧了身上的棉袍。

薄薄的金光撒在呼吸间的白雾上，很有意思。她笑了笑，好奇地伸手去捉。

知道刘耀不会同意自己再出去的，可是今天她打算去向黎老先生赔罪，所以无论如何也是要出去的。

所以，她打算偷偷出去。

溜出去不久，她花钱租了一辆马车，虽然黎府距离刘府并不远，走路也能到，但是外面太冷了，实在不宜走路。

黎府在冀州乃至整个凌江国都很出名，所以跟车夫说了一声后，车夫很快就知道了地点。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到了。

沈流英下车到门前敲门。

可能是没想到新年第二天还会有人拜访，所以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在沈流英都快以为黎府没人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是李伯，“李伯，新年好！”沈流英行了一礼道。

李伯也有些诧异：“沈公子怎么一个人来了，哎呦，快进来，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在家休息。”

“昨日拜会过黎老先生后，我心中崇敬不已，所以今日便又来上门叨扰了。”沈流英笑着说。

就这么互相寒暄着，李伯将沈流英带到了会客厅，烦请她稍等一会儿，他去通报一声。

沈流英笑着应下，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喝了杯热茶。

昨晚没有怎么看清黎府的布置，今天倒是看清了，简约而又禅意深远，是佛家着名的枯山水风态。

没过一会儿，黎阳升就到了，看来是听到消息便赶来了。

今日的他并没有像昨晚那样的失态，在沈流英行礼到一半的时候被他抬手止住了，“好孩子，咱们也就不需要这些虚礼了。”

他对她一见如故，沈流英明白的。

外面风和日丽，沈流英却觉得心里有些焦灼。

她想说，别叫她好孩子了，她配不得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神思不定，黎阳升温声道：“想说什么便说吧，我老了，就想听你们年轻人说话。”

沈流英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开口的机会，心下更是愧疚。

“我，我很抱歉，黎老先生，我不能做您的养子。”她抬起真挚诚恳的双眸，手指不禁抓紧了衣襟，语气愧疚道。

黎老先生并不生气，笑容可掬，仍旧是温和道：“是不能，而不是不想，好孩子，别怕，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出来，即便咱们做不成父子，也可以做个忘年之交。”

“不瞒你说，我那位故人和你的性子也很像，”他的眼神开始流露出怀念，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人身边，“他啊，有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所以从来都不肯告诉他 ，他身上到底都背负了什么。一想到那个人，他便禁不住红了眼。

不知怎的她的眼眶感觉有些湿润，嘴唇嗫嚅，艰难地道：“您别叫我好孩子了……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我对您撒谎了。”

黎老先生听到了，怔了怔，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无愧本心，不负天理，端正行于这世间，撒谎也算不得什么。况且，这不恰恰说明每个人都有秘密吗？”

沈流英突然有种吐露心声的冲动，但她勉力抑制住了，只是说道：“我其实并不是滑县的人，我，我其实也不知我是哪里的人。”她的目光变得恍惚，望着飘渺的室外，仿佛一切在她眼里都是虚幻的。

“就是突然的一天，我到了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在哪，也不知道能去哪，所以，也没有什么亲属。”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真象的说法了，这么说后，她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黎阳升老先生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仿佛能包容一切，平和温厚，“好孩子，你这么做是对的，毕竟，人心难测。”

“若是我那位故人有你这般心性，便好了。”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了他的故人，却一直将他和沈流英分得很清。他从不找什么替身，清楚明白独一无二，红颜枯骨。刚开始是觉得有缘，后来只是单纯地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其实大都是人在自寻烦恼。其实换个想法，便可脱离困境。”

他的目光柔和，意味深远道：“既来之则安之，陌生的环境未必不是个新的机缘。不必太过伤怀。”他没有追问她的曾经，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人与人的缘分便是这样，有的人只是个过客，有的人却是可与你的生命比肩。”

“流英，我仍旧想让你做我的养子，除了我年近古稀之年膝下无子外，便当是为你在这陌生的地方里留有一个家吧。”

沈流英的眼睫止不住轻颤，“若我是女子呢？您也愿意吗？”

她抬起头定定注视着他。

这是黎阳升所未曾想到的，不过也只是稍稍诧异罢了，到了他这种年纪，心态已经很少有波动了。不过本朝向来女子稀少，谁会忍心将珍贵的女子向外扔呢？

压下心底的疑问，他又想，她真的很聪明，知道用男子的身份做伪装，她是娇弱的女子，不知道担惊受怕了多久，她这一路又该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到了这山高路远的冀州。

他将温厚宽和的手掌放在少女绒绒的头顶上，仿佛要给与她无限的力量，“好孩子，一路上，你受苦了。”沈流英不知道说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头一次被人这么关爱着，疼惜着。

便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过。

好像一直以来，她不能出错，不能软弱，不能回头，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需要亲情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黎老先生是不同的，他和闻楷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好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不能沾染的。

她唯利是图，算计人心，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怎么会是个好孩子呢。

知道她有些难受，猜想她应是想到了不好的事，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好好的女孩子怎么总装着那么多心事呢，“流英，我愿意的，我依旧想让你做我的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