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安掷地有声的话说出口后，满室寂静，刚刚说话的男子面上沾上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他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青楼女子就是不可能娶回家的。正妻和妾室，本就是天壤之别。

正妻可随丈夫的官位能力获得赏赐，如果丈夫得以当上高官厚禄，正妻也会被赐诰命。

正妻和丈夫是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妾室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越过正妻去。这不仅是本朝律法不同意，家规也不会同意。

……

黑色长衫男子不愧是水逸书院的，听着秦以安笃定的话，知道他是认真的。便在心中承认了自己刚刚所说话的不妥。

妾室可以出来表演，但是正妻不行。

正妻代表着丈夫的脸面，侮辱他人正妻，相当于侮辱丈夫，比直接侮辱丈夫还要严重。

所以黑衫男子就是侮辱了秦以安。如果没有之前和秦以安的聊天，他可能会说一句，就是说的桃花，让妈妈喊她出来表演吧。

但是有和刚刚秦以安的聊天，从分散的聊天中可以看出秦以安学识的扎实，自我思想思路的清晰，且还有知府和县丞的两位公子给他撑腰。

同屋的同窗也都对秦以安投以赞赏的眼神，他觉得不能闹翻。

他鼓起勇气，迎着秦以安黑黝黝的眼神说道：“秦兄，在下琴艺才疏学浅，但是不才，在水逸书院中险胜各位同窗一筹，获得夫子粗略一赞。”

“早听万花楼的桃花姑娘，琴艺独绝，所以想找桃花姑娘切磋一番。”

“但，桃花姑娘，实在不好约。今日难得碰到秦兄，想着秦兄能够帮我请一下桃花姑娘，见识一下万家琴技艺，还想请着各位同窗还有秦兄见证……”

黑衫男子洋洋洒洒一大堆的发言，让他从高高在上想要听妓子弹琴的享受者，变成了平等寻求比试的仰慕者。

秦以安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还好他圆回来了，不然这个胖男人是非放不可了。

“李公子客气，能够和水逸书院的李公子比赛琴艺，是桃花的荣幸。”

“我代表桃花，先谢李公子了，我这就去请桃花，各位稍等。”

“各位，请自便。”秦以安说完就走出了包房去找桃花。

桃花能够扬名是再好不过了。名越高，能够触摸桃花的人层次就越高，发生危险的几率也就越低。

虽然也可能被高位的某个人抢夺，但是好歹被底层趋之若鹜的蟑螂所玷污。

再说，他还有系统，高位的人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在高位，那他不介意把他拽下来。

熬过这三年就好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桃花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现在的他还是太弱了，只能借势力。

……

“吱呀～”秦以安刚推开门进去。就被一个小小的人儿扑到了满怀。

“安郎，你这么快就回来，是结束了吗？。”怀里的小人儿抬起头来，是不施粉黛的桃花。

“还没有结束呢。我是来接你的，接你去一起参加这个宴会。”秦以安扶着桃花的腰，防止她摔倒。

“我也能去？”桃花一脸惊讶。然后又说道：“是不是去给你们唱曲助兴？”

秦以安听着桃花自我贬低的话，没有出声。其实他应该生气，应该骂桃花，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自我贬低？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怪桃花呢？桃花太单纯了，她不懂这些。

她不懂名声，她不懂每个人生活的苦。也不知道她在万花楼是一种不幸，还是一种幸。

秦以安心里有些微触动，他想着得给桃花找一个老师了。

以后作为她的正妻，如果什么都不懂，他只能带着她归隐林。然后又摇了摇头，想着先让她学一学，万一是对读书有天赋呢？

“不是给我们唱曲，是和苏公子带来的一个人比试。”秦以安甩掉脑子里的想法，给桃花说道。

“我去比试？”桃花一脸不可置信。

“是啊！”秦以安给她鼓励。

“我不行。我……”桃花有点紧张。

“你就拿出你平时七到八成的琴艺就可以了，他弹的，我听了，比你可差远了。”秦以安说着大话给桃花安抚。

“噗呲……”桃花听着秦以安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轻轻打了秦以安一下，娇嗔的说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呀。”

“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和我一起去看看？”秦以安假装被桃花打的很痛，揉着被打的地方委屈的说。

就这样桃花被秦以安骗着带到了厢房。

桃花看着满室的男子，恢复了名妓见多识广的气场。语调松弛，动作优美。

“不知是哪位公子和桃花切磋一下琴艺。”桃花牵着秦以安的手，落落大方的行礼问道。

满室的文人只敢偷偷的看了一眼桃花，不敢太过孟浪。

现在的桃花在他们眼中可不是一名妓，而是秦以安的正妻。

“在下不才，还请桃花姑娘赐教。”黑衫男子站起身，有礼的回话。

此间气氛格外严肃，一点都不像在一个青楼之中的样子。

“赐教不敢，公子请。”桃花看着站出来的黑衫男子，让他一步，以免破他道心，让他先来。

黑衫男子看着桃花的动作知道是让自己先来。

丫头小厮已经把桃花的琴抱放在了厢房中间。

但是黑衫男子自诩文人墨客，怎能抢一个小女子的第一个表演呢，他也怕他完之后桃花不敢再弹。

做作的说道：“要不还是桃花姑娘先请吧。”

秦以安都听的脸色发麻了，给你机会你还来回让。

他可不想桃花今天没有比成功。

“李公子，不用推脱。桃花已经让你先来，你就先来吧。”秦以安站起身来一锤定音。

李公子不敢反驳秦以安，秦以安身边的知府之子还恶狠狠的坐在秦以安身边呢。

谁和秦以安说话都会被盯着。

李公子只能走到古琴前，先试了一下音，然后弹奏了一曲《玉楼春晓》。

琴声悠扬，余音绕梁，仿若坐入远山，春意氤氲，晓风轻拂。

在场众人无不沉醉其中。

一曲毕，众人清醒过来。众人夸赞，脑中还在回忆。

秦以安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人不亏是第一学院的第一名。

琴艺不是浪得虚名，真的有几把刷子。

桃花面容平静，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李公子看见众人神色，脸上难掩骄傲之意。

朗声客气说道：“谬赞，谬赞。”

……

李公子落座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桃花，发现桃花的面色并无异常。

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猜测着桃花是真的技术高超不怕他。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桃花在李公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解下手指上的护甲，莲步轻移到琴前坐下。

手掌拂琴，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下琴的情绪，然后睁开眼睛。

对着秦以安一点头，一首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曲子——《玉楼春晓》再次响彻厢房。

这一次的琴音，众人只觉远山巍峨，高山流水，鸟语花香。

水流波浪涛涛，空气中还仿佛能闻到春日花朵盛开的味道，春雨浇灌草木的气息。

微风轻轻吹来，拂过人脸，吹动树叶，树叶沙沙作响，远山空旷回响。

比刚刚更深更形象具体的感受把人带入了进去，这好像真的坐在了山中。

一曲毕，众人还在山中漫步，看春日万物复苏，氤氲蒸腾的春意，浓烈至极。

桃花表演完毕后，施施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又等了好一会，众人才一一回神。

不等秦以安说话。

李公子就站了起来，对着桃花行了一礼。

“感谢桃花姑娘让我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今日和桃花姑娘一比，才知我琴艺的浅薄。”

“亏我每日还以自己的琴艺沾沾自喜。”

“多谢桃花姑娘能够打醒我。”

桃花站起身，对着李公子回礼。

“李公子不必客气。本就是学无止境，没有孰高孰低。”

“只要能一直超越自己，在琴艺上一直精进，便是最好的了。”

桃花的话说完，厢房里的学子，响起了大大的掌声。

这是对于桃花琴艺的服气，对于桃花思想的赞赏。

“好一句学无止境，桃花姑娘让在下受益良多。”苏公子站起来大声赞扬道。

众学子本就是以苏公子马首是瞻，听见苏公子这样说，当然都你一句我一句夸起了桃花。

“季夫子要是知道桃花姑娘的琴艺如此厉害一定会拜桃花姑娘为师的。”

“不可能吧。”

“万事皆有可能，你要相信季夫子对琴艺的追求。”

“你说的对，很有可能。”

“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期待了。”

“不知道桃花姑娘的老师是谁？”

“对呀，桃花姑娘，你的老师是谁呀？”众人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气氛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冬茯苓，是万花楼以前的妓子。妈妈让她引我入门，教我琴艺。”桃花看气氛甚好，便待在秦以安身边说着。

“不认识。她的琴艺也这么好吗？”又有人问。

“好久了，不记得了。”桃花搪塞过去。

话题又被转走了，就这样闹哄哄的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