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内道路积水严重，雨水已经汇集成一股不小的水势，冲破马路牙子的束缚，往低洼处流淌。

路旁地势不高的民房基本都进了水，很多人家将沙土袋子垒在门口，用大盆小盆的开始往外淘水。

屋顶漏雨的也不在少数。

吉普车开的不快，透过车窗，陆川看着雨中的猫腰来回小跑的人们，心中愈发焦急。

“还能再快点不？”陆川还是禁不住问了句。

“尽量快点。”陈队也抑制不住急迫。

虎子脚下的油门又往下压了压。

雨水覆盖住了所有的道路，路况不明不说，视线也不清，这让虎子不敢开得过快。

瓦房在县郊，他们要横穿大半的县城。

接近城南，道路就坑坑洼洼的。吉普车在水中颠簸，像一叶浮萍。

陆川打开车窗，用手电往外照了照，白亮亮一片。

房屋逐渐稀疏。好在路边有排树做路标，否则免不了一头栽进沟里。

出县城不远，就是南河。

虎子将车停在路边，几人顶大雨冲向河堤。

由于长时间的雨水浇灌，河堤上又湿又滑，陈队长一个趔趄，直接朝河里滑去。

陆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陈队雨衣。

下滑的力道加上脚下泥泞湿滑，转眼间陆川也站立不稳，双脚开始往下滑。

“虎子！”

陈队双手试图抓住贴地的草皮，可是，河堤上的草全都贴着地面生长，有些还从茎上挨着土的地方长出须根，匆忙中压根拽不住。

虎子脱下雨衣，塞进陆川手里，然后退后使劲拉。

两人滑降的势头终于停住。

“别乱动，看准了再抓。”

大雨浇在身上，又冷又滑，陆川的手紧紧抓着陈队，手上连着半截胳膊青筋暴露。

几人齐发力，陈队终于从陡坡爬上来，仰面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脸上、身上被偌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冲刷。片刻，翻身朝河边看去。

水面距离堤坝已经岌岌可危！

“手电！”陆川大喊一声。虎子将手电扔给他。

趁着手电光，仔细一看，直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只见不远处，混浪翻滚着往这边砸过来，水位晃晃悠悠，在明显上涨。

“陈队，你回去汇报，我在这里看着！”

“我跟你在这儿，让虎子去。”

陆川想也不想便否定：“不行！你们一起去，快去快回！”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浪涛翻涌的河面，“路上难行，你们俩有个照应，我去村里找人。”

“对了，手电留给我。”

陈队点点头，顾不得一身泥土，跟虎子二人跳上车就走。

手电光下，豆大的雨点清晰可见。

就着微弱的光线，陆川一脚高一脚低，有时踩进坑里，摔得满身满脸的泥巴。

但他丝毫不理，坚定地朝前方的灯光赶去。

村子离堤坝不远，平时步行也就十分八分，大雨之下陆川整整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村头。

这个点儿，又下雨，几乎家家都睡了。

村长王宝才摸黑儿坐在椅子里抽旱烟。

屋外大雨打在窗户上，啪啪三响。

这雨连着下了几个小时了。还在下。

身为瓦房村村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南河大堤瓦房段很难经受得住这样的大雨。

一旦大雨持续，水位上涨，上游段形成洪峰，那瓦房村就危险了。

想着，他嗑了嗑烟袋，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雨衣穿上。

正好开门的功夫，有人哐哐敲门。

“村长！村长！我是二柱子，这人说大堤水上来了！”

王宝才急忙开门，就见个泥人儿站在门外，一双眼精光闪烁。

“村长，我是陆川，刑警队的陈队长让我过来通知你，赶紧找人，上河堤！”

王宝才听到“刑警队”，不疑有他，“陆同志，你从大堤上来？”

“是，我刚从那边过来，水位在涨，陈队去县里了，咱们赶紧组织人，加固大堤......”后边还有一句，他没说。

“二柱子，你赶紧挨家喊人，有劳动力的全上堤！我这就去村部找抗洪物资。”

陆川知道，抗洪物资无怪乎编织袋子，但有这些眼下暂时也够了。

二柱子愣了一下才答应一声，飞快去通知。

陆川跟着王宝才，到村部拿东西，然后开上村里唯一的手扶拖拉机，往大堤赶。

“陆同志，俺们这嘎哒是南河大堤最洼一段，以前三年发两回水，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王宝才五十多岁，开起手扶拖拉机比三十岁的汉子还彪悍，起先陆川坐在后斗里还有点担心一个不注意扣哪个沟里，等颠簸一段又听他喊过这几句话后，也就到了大堤。

大堤上已经有人先过来了。

王宝才喊人往下拿铁锹，编织袋子装土，陆川大声喊道：“大堤湿滑，大家一定小心，别滑下去！”

说完，陆川又道河堤边查看。

形势严峻，水位比他喊人之前有所上涨。

很快，瓦房村的壮劳力全都到了。

陆川找到正在指挥的王宝才：“村长，水势照这么涨下去......咱们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王宝才愣了一下，“不用。我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了解这里，没事儿，指定能挺过去。”

陆川没再多说，他心知说了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雨势有所见小，但仍在下。

前世，也就是这短暂减小的雨，才让人产生侥幸心理，最终判断失误，造成瓦房等四个自然村被破堤的洪水给冲了，大面积土地绝收，损失不计其数。

陆川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陈队回去求援，也快了。

果然，扛了两趟沙袋的功夫，

远处开来几辆车，前面几辆车速很快，停到路边，有人快速下车朝这边跑过来，大灯依然没熄。

陆川将肩上沙袋堆到堤坝，迎上去。

“李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别说这个，情况怎么样？”说话间李书记就往堤坝前走去。

“堤坝湿滑，李书记小心。”陆川扶了一把，李书记毫不在意，挽起裤脚，甩开陆川，顺着众人打起的手电光，看着翻滚的水势，面色凝重肃然。

陆川想了想，迟疑着开口，“如果这里决堤，受影响的不止瓦房这一个村子......”

李书记闻言，目光凌厉：“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