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吃的确实不少。晚上陆川做了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大块儿的五花猪肉，在酸菜里颤巍巍的，发出诱人的香气，看一眼口水咋也止不住。

王老虎左手持一根筷子，筷子上串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右手一双筷子，就等着陆川就坐。

陆川还在厨房整小菜，很普通的土豆丝，焯水，沥干，放胡萝卜丝、香菜段，加上几种小佐料，最后放勺秘制辣椒油和麻油。下手抓匀，倒入盘中。

黄红绿，颜色鲜亮，赏心悦目。他拈几条尝了口，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陆川，好了没？老虎的口水都要把人给淹了。”

曲威调侃，看到刚拌好的小菜，下手就抓，“嗯，陆川，你在哪儿学的这手艺，简直太好吃了。”

土豆，家家户户最常见的菜，却也是吃腻了的菜。一般也就炖白菜，炖茄子，炒土豆丝、片，很少有人凉拌。原因不外乎还要放辣椒油 。

省一点是一点，是大多数家庭的秉持的原则。

陆川不惜调料，加上上一世爱好烹饪，自己时不时下厨研究些个新菜色的心得，自然做出东西的口味不一般。

“拿进去吧，你和老虎先吃，手头上这个马上好。”

“还有？”

“小配菜。”

曲威凑到跟前，只见陆川将大葱切开成段打散。姜切片，圆葱同样，又抓了把生花生一同放入碗中。

然后倒入酱油陈醋，放了点味精，搅拌两下，“走，吃饭。”

“这么简单？”

“嗯，泡一会儿口感才好，还解腻。”

王老虎听到，嘟囔一句：“我不想解，最好腻死。”

“说好了，不许吃小菜。”

三个人齐齐动筷子，目标各不相同。陆川先尝了口葱姜小菜，曲威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老虎最不客气，直接串了两块肉到筷子上，又夹一大口菜，转头狠狠咬一口大馒头。

“慢点吃，别噎了。”

三人谁也不说话。陆川吃得慢，看着王老虎的吃相，想到自己弟弟，住校肯定也没啥好吃的。

还有家里，他这段时间也是忙，只给家里留钱，就没多买些米面肉蛋的，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吃得差不多了，陆川说：“明天一早把招工名单贴出去，应该很快就有人来。”

“明天还有准备一项重要的准备工作要做，我不在家的时候，报到的要确定干不干。”

曲威点头，“我知道了。”

“老板，我得给你当司机。”

曲威“噗”一口菜喷出来，“老虎，你这是司机挺特别。”

“咋滴，不行啊。”

说话的功夫，门被大力推开，冯队风风火火的进来。

“陆川，你这儿好孬是饭店，怎么连个像样的座椅都没有？”

陆川赶忙起身迎上去，笑着说道：“座椅还没进来，简单对付一口。冯队吃饭没？”

“连长，你坐我这里。”王老虎塞了一嘴的菜，筷子上还保持着两个大馒头。

冯队拍拍他肩膀，看了眼桌上东西，“没功夫吃。陆川，跟我走一趟。”

“连长，用我去不？”

“你在家吃饭吧。”陆川交代一句，拎起外套跟着往外走。

冯队大步流星，看着有点着急。陆川也不耽搁，跳上后座关门。

陆川没问去哪，但看方向，不像下乡。

“记得不，掉沟里那位，醒了。我想让你先问问他，看他啥反应。”

不提他还真忘了，还有头驴在老丈人家里养着。这也有些日子了，没听说附近村屯谁家丢牲口的。

“行，我咋问他？”

冯队想了下，“你就直接问，说有亲戚住院半路上看见他掉沟里了，驴在旁边。别说警察盯着他就行，你到时见机行事吧。”

“那我懂了。”

诓人，就是。

心里有鬼的，肯定有破绽。

晚上的医院，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加上头顶昏黄的灯光，如果不是冯队在，他还真可能撒腿就跑。

“左拐第一个病房。”

快到时，冯队和另一位警员放轻了脚步，陆川拐弯，在病房外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

房间不大，并排三张床，最里边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脑袋包着厚厚的纱布，身上盖着被。

病房里只亮了一盏小灯，陆川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站了一会儿，见人始终没动，他回头看了眼冯队。

冯队扬了扬头，陆川敲敲门，屋里仍没动静，他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

脚步声并没有引起病床上人的反应，好像昏睡过去了似的。

“那个 ……大兄弟？”陆川稍加改变了点口音，让人听上去更像地道的农民。

冯队方才又给他特意换上了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老乡衣服，袖子上还带着黄泥。

此时任谁看见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但是，病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大兄弟？”

“大哥？”

喊了好几声，床上的人才稍微动了动，发出长长的一声，“嗯？”

陆川走到床前，弯腰凑近了，嘻嘻一笑，“大哥，你醒了？是俺救了你，知道不？”

“啊？”床上的人声音像撕纸，直勾勾盯着陆川看了半天，“你救我？我咋啦？”

失忆了？

冯队没说啊？

看眼神……又不像。

“大哥，你一点印象没有？你的拖拉机掉沟里了，是俺和俺哥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你整出来的，我手都整秃噜皮了。”

说完，陆川还让他看自己的手背。

实际上手背啥也没有。

病床上的人眼珠转动，好一会儿，才说，“我车上的东西呢？”

说话了！脑瓜子没摔傻。

陆川暗道一声：妥！

只要说话，就不愁套出点东西来。

“大哥，那时候天老黑了，啥东西也没看着。”说到这儿，恍然想起来，“但是俺们捡了头驴，哎呀，你这头驴啊，真驴啊，说啥不让骑，牵回去累死俺了。”

陆川时刻注意着病床上人的动静，见他提到驴的时候，男人的眼神一缩，腮帮子咬合肌动了动。

“我这住院费……”

“俺哥交了十块钱，剩下的不知道。”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似乎想要做起来，拱了两下肩膀又放松下来。

“你咋知道我醒了？”

陆川一指病房门，“俺在俺老舅家干活，天天经过这块，我就天天来瞅瞅，你还欠俺哥十块钱，我得要回来。”

病床上的人听完，脸部肌肉恢复正常，眼神也跟着灵活起来，“放心，差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