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铲除异己的改革从上至下清洗了整个曙光基地，应泰筑起来的高台在两天内尽数倒塌，包括冷月在内临阵倒戈的人，有资历能力的将功补过，没能力又无罪的释放，其余一律惩处。

基地的广播三天连播讲述事情首尾，再刚柔并济，敲打基地上下的心。

值得一说的是，这几天钟以归都让宋漫在一边随行。

“你觉得我做事如何？”

三人，一前两后。

宋漫看一眼助手，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

“您在问…我？”

钟以归回头，淡淡应声。

这场高层之间的内斗波及范围不大，声响很小，如果不是宋漫跟在钟以归身边，她也不敢想象，短短几天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钟以归，有菩萨心肠，也有雷霆手腕。

“利大于弊。”

钟以归发出短促的笑声：“你到说说，哪儿来的利大于弊。”

宋漫斟酌言语：“人心不同，泾渭各别。两方势力并起，对基地的管理并不好。”

钟以归：“继续说。”

“基地的初衷是危难来临后人类生存的地方，从基地建立到如今为止，基地管理井井有条，如果再兴起其他势力，易导致基地管理失衡，初衷改变，成为权力象征。”

“虽然看似残忍霸道，但是不杀鸡儆猴，假以时日会有异心人卷土重来，此时内斗不是明智选择。”

钟以归点点头：“基地不仅仅是基地，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微光。有不少地区早已沦陷，在太阳活动之前，和我们还有联络的国家，只有八个。”

宋漫瞳仁放大，目光跟随钟以归的背影。

“等信号恢复，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上。”钟以归负手而立，“我记得你那个朋友进了冷月吧。”

宋漫：“您说的是褚知深，清算的时候好像退出了。”

“你们队伍的资料我过目，褚知深和陈娇娇都算不错的苗子，好好培训一下，是个人才。”

“明白。”

宋漫又跟着钟以归处理了些事情，不知有意无意，她觉得钟以归很多事情都在刻意的说给她听，就像是有意栽培她。

……

再次见到褚知深是在病房里，他正在帮褚阿姨理织毛衣用的线团。

“呀，漫漫来了。”褚阿姨语气比平时亲近不少，拍拍被子让她坐这一边。

宋漫坐下，然后和褚知深点头打招呼。

褚阿姨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嘴唇也不再是死白色。

“我和褚知深说了，明天我就搬回去住，不在这里躺着啦，浪费那个钱和时间呢。”褚阿姨低头织毛衣，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母性，“看看，这个颜色喜不喜欢。”褚阿姨将手里织了一半的衣服拎起来。

宋漫指了指自己：“我？”

按理说这不是应该给褚知深的嘛。

“嗯，给你织的毛衣，我晓得你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款式，就做了这个款，选了米白色。”褚阿姨来回看，“嗯，这个衣服穿上去应该挺好看的，适合你。”

宋漫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天黑了。

褚阿姨挥挥手：“去去去，你们早点回去吧，早点回去洗个澡睡觉，明天啊我就回去了。”

宋漫和褚知深一前一后出了门。

两人走在灯光微弱的小道上，沉积水面上的灯光泛着闪，又被滴落的雨水击散。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宋漫撑着黑伞，站定。

褚知深随着她也停下来：“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宋漫习惯性让：“那你先说吧。”

四目相对，褚知深的眼底晦暗郁丧。

“我想搬出去。”

宋漫歪头，不可置信地听着他这句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

褚知深觉得嘴里发苦，眼皮垂下，浓黑的睫毛显得他有些少年乖巧。

他注射了D品，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变成被D品支配的废物，到时候住在一起，宋漫会知道。

她会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呢？怜悯、悲伤、关心、恼怒……

褚知深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像个没锯嘴的葫芦，宋漫收了自己的伞，钻到他的伞下。

“你现在的钱都拿去填补医院的口子了，哪里来的闲钱租房，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不给你走。”宋漫昂首，眉毛微微皱在一起。

褚知深眼皮一抬，和宋漫相视，心里头暖呼呼的，就像小时候他在下了雪的公园里玩，其他小孩嫌弃他是根木头，除了读书毫无是处，这时候一个卖烤红薯的奶奶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个免费烤红薯。

那个红薯可真好吃啊，咬下去软软的热热的甜甜的，顺着舌尖传递四肢百骸，让他觉得雪也不那么冷，至少不是每个人都嫌弃他木头。

“我……”褚知深嘴唇微张，“我注射了D。”

宋漫抓着他的手臂，“什么D？什么时候弄得？”

“应泰给我注射的，那个时候他说让我加入他，这样就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做相同的任务，之后他不放心，让我注射了。”褚知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这番话说完，呆呆看着宋漫身前的扣子，准备接受宋漫的一切话语。

宋漫先是好笑，又是自愧。

她好像真的忽略了自己的这个队伍。

“你傻啊。”宋漫语气软了下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D？就算真的有，能为了控制别人就给别人注射这东西吗？你真的，傻得可爱。”虽然有脏话，但说出来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个东西是葡萄糖，我去搜的应泰的屋子，只有葡萄糖液，没有什么D。而且我给你普及一下知识，D是成瘾非常高的玩意儿，一个月注射一次是不可能的！”

宋漫敲小黄的头敲习惯了，顺手给了褚知深不轻不重一个爆栗，“别想那么多，你没事的。”

“真的？”褚知深说，然后一个熊抱把宋漫搂进怀里，“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是那个东西，都不敢和你碰一下，害怕传染给你。”

这话说的，可怜死了。

宋漫一咬牙没推开他，顺着他的背轻拍。

“没事没事没事，都是浮云，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