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云顶大厦要高得许多、真正触及云顶的巨塔之上，情况并不能说是“乐观”。

净除所总部的常规战力与突如其来的更多数量的敌人进行着惨烈的乱战。

擅长大范围攻击的友军才刚刚让战斗偏向我方，但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单体刺杀能力更强的敌人找到机会一举灭杀；刚刚靠人数以多打少占据了优势，空出手的敌人赶赴过来后人数又变为了劣势。

原本宽敞的总部在数百人的权能激斗中显得狭窄异常，权能的不同、战斗风格的偏向、甚至是支援速度的快慢都成了足以一瞬间改变战局与生死的重大变数。

这边的乱斗很是焦灼，但两方都在坚持。

敌人一方坚信那位大人的计划万无一失，净除所一方坚信有着两名「清洁工」所在的总部最终一定是胜者。

但不论是「月读」还是「夹竹桃」，甚至是带着强力支援的段鸿都被拖住了。

相比起其他「清洁工」，「月读」的攻击手段很不平均。

作为「清洁工」的她自然有着足以覆盖城区级别的手段，但除去那些招数外，她就没有别的范围攻击了。

单体攻击中覆盖范围最广的也不超过半径两百米。

这就导致了她一时半会拿不下「焱魔」。

天火滚滚，「焱魔」的每一次攻击都比上一次要覆盖住更加广泛的地域，此时两人的战斗已经清空了周围数公里内的一切。

白红的火焰似海洋一般掀起巨浪，似乎连空气也要一同点燃。

但下一秒就被极致的深红斩开，红色的月弧切豆腐般破开滔天焰浪，在火焰的终点对它们的主人再一次造成斩伤。

裂痕再次出现，火焰随之一顿就要熄灭，但这次「焱魔」撑住了。

在火焰几乎就要消失的时候又再次窜起，烧得比上一次更加旺盛。

而「焱魔」本人，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神化”的躯体上满是枯朽焦黑的羽毛，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碎开化作灰烬。

但他身上的火焰却是却是在一次次的「死亡」中愈加坚韧，身上十数道的斩痕中已经流干了血液，取而代之的是橙红如岩浆般的灵能在涌动。

“来！再来啊！！！！”

此时的「焱魔」已经状若疯魔，嘶吼着迈步走向远处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

「月读」则是反手又挥出三道血红斩击，她有些不耐烦了。

“我讨厌纠缠不清的人。”

一个人的生命力再旺盛也是有尽头的，她不是没有更强的招数，但更强的招数往往更不可控。

她已经看出了眼前不断点燃自己重新焕发生机的敌人的复生机制，她有三招可以绕过这个极致直接杀死对方。

但三招中的两招哪怕自己极力控制，作用范围也远远超过总部的占地面积。

而总部内算上研究人员和后勤人员少说有数万人。

「月读」所拥有的权能蕴含的概念确实是「死亡」，但正是因为比谁都更加深刻的理解死亡，她才会更加在意生命。

她不喜欢「夹竹桃」也不是因为对方持有的概念和自己相性极差（好吧可能还是有点这部分的原因），而是因为凌海桃那个女人的手段杀人太快，她虽然表现得很自来熟很喜欢吃瓜凑热闹，但这其实正是她对绝大部分事情感到无所谓的表现。

正是因为无聊，正是因为只把感兴趣的事情放在心上，「夹竹桃」才能漠然干脆地在一次清扫邪教村庄的任务中一点实地调查都不做，就直接了当地使用灵能毒雾广域毒杀了一整片区域的一切生物。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她甚至懒得去核实村里是否还有活口。

那时自己还是预备役，那个任务本来是自己要去做的。

哪怕事后证明凌海桃做的没错，但「月读」还是对此耿耿于怀，以至于自己上岗的时候看到「夹竹桃」一脸兴奋的凑上来直接选择了无视她。

说来讽刺，拥有「生命」之权柄的凌海桃居然比拥有「死亡」的她要更擅长夺走更多人的生命。

‘要是换那个女人来，她可能会用最直接了当的手段解决对手，一点都不在意误伤吧。’

想着，「月读」第一次在战斗中主动走向她的敌人。

自己有一招勉强算是单体技能的能力可以根绝这种形式的不死性，但必须产生“接触”。

想着，着和服佩狐面的女子又再次挥出红色月牙，将再次燃起的火焰扑灭。

「焱魔」想要重新点燃自己其实得花很大的力气，但对于「月读」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只是会耗蓝的平A罢了。

火焰刚要重新升起就又被熄灭，数次反复后，「焱魔」已经在生死之间模糊了意识。

他看到狐狸面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朝着自己的头伸出了一根素白的食指。

“不要再挣扎了，我不喜欢给人带去痛苦的死亡。——「接世彼岸·死告」”

洁白粉嫩的指尖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小到若不是和白净的皮肤有所对比就根本发现不了的程度。

第四十五章 皇帝

但「焱魔」却从这红色小点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概念。

无数的死亡被凝聚于一点。

若是接下这招，不论是火焰还是柴薪，都不会再有除了“死去”之外的第二个结果。

「焱魔」疯狂地追逐着死斗间的兴奋已经追逐了数年，以求自己的火焰能够正真地超越生死，但在今天。

在真切地面对了「死亡」这一具象之后，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追求产生了一丝后悔。

红色的小点在逐渐靠近自己的头顶，而那一丝后悔已经在源源不断地化作恐惧，将「焱魔」牢牢地定死在地上。

就在红点触及他眉心的前一瞬，净除所总部的天顶传来巨响，

透明的穹顶被某物压塌，树木攀爬着撑起就要破碎的天花板，但天空还是被“打开”了。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们此时都看到了环绕着总部的黑云中开始酝酿起了粗壮的雷电，滚动的云层变得更加厚重，彻底包裹住了星夜穹顶的整个顶端。

本来透过云层能看到的清亮天空在此时消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酝酿着巨大恐怖的阴云。

能让云反向增厚聚集，进一步上升覆盖百米天空.....一定是「魔都巨塔·星夜穹顶」本来的能力被驱动了。

在场的净除所一方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敌人的目的——敌人是冲着这座天象武器来的。

而知道更多的「月读」神色更是凝重，以清洁工的权限，她是知道所谓的「天象武器」的真相的。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凌海桃那女人没能拦住敌人吗？

愣神间，「月读」没能控制好「死告」的释放，红点在接触到「焱魔」之间就消失不见。「死告」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可以压缩，但压缩后也很难控制。没办法，「接世彼岸」这个权能限制了她想要深度使用「死亡」的精准度。

然后。

半径两公里内，人工移植的泥土开裂，更深层的合金层失去了属于金属的光辉，昆虫、草种、甚至勉强能算作生命的微生物都在这一瞬间迎来了「死亡」。

而离红点最近的「焱魔」，则是直接化作枯骨。

穹顶破碎后净除所总部内开始扬起大风，空洞的头骨只是被风一吹就变成了了无踪迹的细微粉尘。

余下的骨头随之散落在干枯开裂的土地上。

「月读」看着枯骨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身离开，直觉告诉她提前引爆的「死告」没有真正地杀死敌人，但她得赶去看一看上面的情况了。

比起「那一位」，「焱魔」只是个小角色。

许久，小角色的骨头上，温度开始逐渐升高......

而不久之前，凌海桃与赢已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但出乎意料地，「夹竹桃」并没能很快地拿下「紫王」。

因为有人开挂了。

锁链般的荆棘穿过赢已的身躯，但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穿过”。

随后紫色的灵能变作光环，将涌上的植物们再次压下。

“我曰你哥，你开了是吧？”凌海桃站在狰狞的木龙上，终于忍不住强烈的吐槽欲。

“话不能这么说。”赢已催动重力环压下袭来的九条木龙，也是回应了自己的敌人。

“毕竟我自知不是「清洁工」的对手，需要一些外力援助也是很正常。虽然凌小姐的单体能力是弱势，但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诸王」能接下的。”

重力环拖不了木龙多久，但在九条木龙汇聚吞没赢已所在之时，他又突然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凌海桃看到这，直接抬头对着上方一直俯视着战斗的男人咆哮：

“近距离的「空间转移」，你会的还真多啊！姜述！！！”

「紫王」赢已在档案是明确的不具备界限亲和的灵能者，但这一手“闪现”绝对是「空间转移」，而在场的空间界限亲和者只有五阶的姜述。

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赢已一个人拦下了凌海桃。

凌海桃的毒雾既可以通过放出的灵能传播，也可以通过小粒子的状态物理性地附着在植物表面或者干脆就在空气中自然传播，她的毒雾能无往不利正是因为极少有人能兼顾这两种方式避免被自己毒倒。

毕竟她权能产生的毒没那么简单，不是依靠现代防毒器具就能防护过滤的。

但赢已的「重力」却刚好卡死了「夹竹桃」能力在“现象”上的弱点。

赢已的「冠其冕重」可以创造出强重力场，而且构筑类灵能创造出的重力场是作为“现象”存在的，刚好可以克制凌海桃的毒通过空气自然散布的这个特点。

凌海桃想依靠毒来击败他就必须命中他。

而赢已就算战斗力强悍，也不可能是「清洁工」的对手，所以如他所说——他需要一定外部的助力。

在姜述的帮助下，赢已通过时不时的“虚化”和“闪现”躲开了每一道来自老练清洁工的杀机，凌海桃战斗到现在居然没有碰到过赢已哪怕一次。

姜述居高临下视野宽敞，他作为第三方使用起空间界限的能力帮助友军实在是太过方便。

第四十五章 皇帝

很多次凌海桃操控植物进行视角差的伏击都被他及时躲过。

凌海桃一开始还不信邪，觉得既然姜述选择了避战依靠别人来拖住自己是一种“不得已”，自己有信心打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微妙配合。

但随着十数次精心准备的各式伏击被识破，凌海桃也是有些急了。

各种不同的植物在阴暗的云中狂舞，可始终没能拿下赢已，反倒是他几次出手用重力压下了自己的植物，让自己绕过他直击问题本质的想法告吹。

没办法，植物可以在自己的意志下无限生长壮大甚至触及云霄，但自己确实是不会飞。

而赢已却能靠重力自由地在空中移动，还能打压植物的延伸不让自己绕过他。

‘该死的空战，要是「云中君」在的话也不至于这么难打，但那家伙平常待在雪山区域距离魔都太远了，他扇翅膀扇到死都没办法及时赶到。’

抱怨归抱怨，凌海桃真正担心的是姜述在被那间隐藏起来的穹顶房间里做了什么。

他就算和赢已打配合打得再好，也只是能拖住自己不让自己多加干涉上面。

‘这说明姜述需要一点时间，可这么点时间他能做什么？’

姜述是帝枢院的议员所以有能开启「帝皇律令」的手段她认了，但要想盗取属于「那一位」的力量？

上面的东西的确是「帝皇律令」中「罚」的部分，但不代表那东西就真的是所谓的「帝皇律令」的实体那么简单。

他姜述凭什么去谋求「那一位」的力量，五阶飞升？

根本不够！

「始皇帝」可是神州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二的六阶「太一」！那位千古一帝的东西可不是你一个飞升者能碰的。

战斗僵持着，凌海桃想到这也是忍不住直接发问。

“赢已，你为什么要帮他。中原的「诸王」应该比别的「诸王」要懂得更多隐秘，你不会觉得姜述真的能做些什么吧？”

“为什么？”

辗转腾挪间，赢已听到凌海桃的发问直接笑了出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想做的事和我一样，所以我就帮他。至于他能不能做到，我只能说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吗？你知道你接过「诸王」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凌海桃真的怒了，原来赢已也不知道姜述有什么手段。

你不知道你就敢跟着他做这种事？

你相信他？你相信个屁！

要知道，上面的东西可是....

“「皇帝」。”赢已收回了严肃，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追忆与愤怒的眼神。

“你敢直呼「那一位」的身份？”

“这有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神州已经很久没有「皇帝」了，那张龙椅上空无一物。”

凌海桃见他清楚，更是怒极：“你知道这么做？上面的东西可是.....”

“「皇帝」的本质，对吗？”

“你！你知道？”

赢已淡漠的挥手使出紫色的灵能压下凌海桃趁机悄悄偷袭的细枝。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既然站在这你应该就考虑到了我是知道一切的情况。不用再出言试探我，你今天过不去，他已经全部计划好了。”

“什么计划好....他不可能盗取到.....”

“柳河城。”

“什么？”

“「帝皇律令」只是一个幌子，律令的本质「极源龙脉」其实是「始皇帝」以全神州的始源之地为代价结合自己的权能升华而成的，也就是说....”

赢已轻易地道破了「龙脉」最大的真相——

“「极源龙脉」本质上并不是「始源之地」，而是一份「权能」，属于「皇帝」的权能。”

“而星夜穹顶上面封印着的，正是这份权能的一部分，「皇帝」的三分之一。”

凌海桃直接出言打断：“你既然知道那其实是「皇帝」，你还相信姜述能对祂做到些什么？”

“他的确是不能，但他能够做到另一件事。”

“你说什么？”

“不能窃取皇位的话，直接把帝制结束不就好了。”

“你们？？？？！”

“我说了，柳河城。”赢已不紧不慢的给凌海桃解释着这一切，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知不知道计划本身。

“「极源龙脉」的失控并不是没有理由，它作为「皇帝的权能」甚至「皇帝」这个意义本身，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太久太久。”

“一直到.....「远武帝」出现。”

“「远武帝」是神州上第二位六阶太一，也是唯一一位没有继承「极源龙脉」作为自己权能的皇帝。”

“他舍弃了「龙脉」，或者说，正是因为不依靠「龙脉」他才实现了又一次旷古烁今的伟业。”

“但「远武帝」真的是‘拒绝’了龙脉吗？”

面对凌海桃更加凌厉的攻势，赢已虽然有些吃力但嘴上依然不停。

“不，是「龙脉」拒绝了他，或者说「龙脉」已经无法再回应任何一位皇帝了。”

“「极源龙脉」作为权能在离开它真正所属的灵能者又被「始源之地」的属性侵蚀超过两千年后，它终于孕育诞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这才是「龙脉」失控的真相。”

“什么？！”凌海桃的攻势一顿。

“该说是「始皇帝」的孩子，还是神州的孩子呢？祂的出现即是终结，亦是开端。”

“「极源龙脉」自此彻底独立，因为祂拥有了自我，拥有完整自我的祂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真正的「皇帝」。”

“这又和柳河城有什么关系！！”凌海桃注意到了，虽然赢已强调了两次柳河城，但话语中丝毫没有联系上那座城市上的意思。

赢已摇摇头，看向凌海桃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嫌弃她悟性太差。

“柳河城是「龙脉」的「终点」啊，那座城市就是「龙尾」，你难道忘了吗？柳河城是第一起「龙脉失控」事件的发生地啊！”

凌海桃神色一怔，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是说？”

“对，还记得那起事件中的「罚」吗？其实从去年年中开始帝枢院就已经失去了调用「帝皇律令」的能力，那一道律令是由「皇帝」本人亲自发动的。”

“这....怎么可能！既然帝枢院去年就不能调用律令了，现在我们周围的这些雷暴又是什么回事！姜述他是怎么做到的！”

帝枢院不能调用律令这件事凌海桃还是第一次知道，可既然不能调用律令，姜述又是怎么做到让上面的东西变得如此狂暴的？

“因为根本就不是他做的啊，他只是....稍做引导，再最后利用一次这股力量消灭一些碍事的老家伙罢了。”

“然后，在那位「皇帝」归来，回到祂真正的灵魂本质之中的时候....”

“我们就将迎来真正的、崭新的时代！”

说到这，赢已的脸上满是狂热。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面对敌人的疑问，「紫王」重新看向「夹竹桃」。

“当然是杀死「皇帝」。”

语气只有淡漠。

“就在那座「柳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