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拂过，慧明终究是走了。

妙定捧着慧明的骨灰盒子走了出去，往生堂这边极其冷清，夜里还透着寒气。

妙定下定决心，道：“子安施主，我要带着师父离开这里。”

左子安起身，问道：“你要去哪？”

妙定望着天上的明月，道：“赎罪。”

“万善法师说师父损了功德，原本应该有的舍利子也没有了。那我便带着师父去赎罪，用我的功德来抵师父的功德。”

“你要独自离开仙乐寺吗？”左子安问道。

妙定点点头，道：“云游行善。”

左子安道：“可是你才八岁！”

“那又如何？在这里，师父连个牌位都没有。”

妙定看向左子安，道：“子安施主，谢谢你陪我给师父守灵，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等下就要带着师父走了。”

左子安问道：“不等到明日吗？”

妙定摇摇头，道：“眼下他们在忙着莲灯法会和照料受伤的师兄们，待到了明日，我可就不好偷偷带着师父出去了。”

左子安叹了口气，跟着妙定走出了往生堂，分别之后，他独自回到了房间。

外面还是能听到细微的佛经声，时不时的还会有云岸师傅的嚎叫，惹得左子安甚是心烦。

他忽而想起先前那个老道给他的符，他一直放在身上，便想拿出来研究一下。

没想到的是，这符已经变黑了，似是被烧焦了一般。

左子安蹙了蹙眉，这符，该不会是挡了什么灾吧？

他总感觉自己能听到有人在念佛经的声音，吵得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左子安翻找他的包裹，打算将先前冉苍给他的那本心法拿出来，他每次看这本心法的时候就容易睡着。

他拿着心法躺到床上，翻了几页就睡去了。

隐约间听见一段哀婉的歌声，待到左子安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其实他昨夜里睡的也不久，所以他早上还是觉得很困。出了房门，仙乐寺看上去一片正常，好似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两日的祈福法会办得很顺利，左子安也不知为何万善要他坐在法会正中央。

这两场法会下来，他觉得自己像只猴子……

还有就是，叶轩仪他们也来看法会了，然后他们就顺理成章的发现了左子安。

不出所料的，左子安被阮嫣然一阵好骂，要不是叶轩仪他们拉着，左子安估计屁股就开花了。

妙定走后，寺内弟子找了一会，被妙寻给拦了下来。

“他自己要走，何故还要管他的死活？”

待万善出游之后，仙乐寺可就是妙寻说了算了。

只是左子安有些疑惑，万善法师是真不知道这些事还是不想管这些事，怎么说他与慧明大师也是老相识了，怎么连慧明大师的身后事也不过问？

叶轩仪他们准备走了，左子安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去。

临行前，万善法师将左子安叫了去。

万善法师打了一个佛号，道：“阿弥陀佛，左施主可还记得老衲当日所提之事？”

左子安想了想，问道：“是叫我出家的那件事吗？”

万善双手合十，轻轻点头，道：“施主可知老衲为何要让你务必参加那两场法会？”

左子安摇头。

“阿弥陀佛。左施主乃灵蕴圣子，入我佛门必定功德无量啊。”

左子安拒绝道：“我不懂什么圣不圣子的，我就是不想做和尚！”

万善垂眸，道：“既是施主本意，老衲不多强求。”

左子安对他行了一礼，道：“如果大师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子安先告退了。”

“阿弥陀佛。左施主，你我定会再见的。”

“有缘再会、有缘再会！”左子安摆摆手，走出了仙乐寺。

灵蕴圣子？

这万善法师跟那个算命的老道士一样，说话都玄乎乎的，神神叨叨还只讲一半。

左子安想了想，还是等之后见到了薛源承再问问他知不知道吧。

叶轩仪他们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左子安出来了，程昭明问道：“子安兄，万善法师找你说了些什么？”

左子安道：“他让我出家。”

许兴生装模作样打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子安大师，可让我们好等啊。”

“许施主，子安这就让您超生。”

左子安笑得一脸慈祥，捏着拳头走了过去。

众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眼看就要出了仙来城。

怎知前方围了不少人，左子安他们挤了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呕——”

阮嫣然捂住嘴巴，差点就吐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被扒了下半身皮的尸体，只是这尸体似是没有脚，总之双腿像鱼尾一般。

这不是先前的那只鲛人吗？

不多时，官府的人便来了，他们遣散众人，将尸体带回了衙门，还将马钱他们也一并带走了。

临走时，马钱一行人面色不好，左子安猜他们应该在为自己失去了这么一棵摇钱树伤心吧。

叶轩仪摸了摸地上的血迹，又将手凑到鼻尖闻了闻，道：“是人血。”

“什么？”左子安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许兴生道：“这人长得好奇怪，两条腿都长到一块去了。”

左子安问道：“那不是鲛人吗？前几日里，马钱他们带着这只鲛人来这里卖艺赚钱，你们没看到，我是看到了的。”

叶轩仪摇摇头，道：“这不是鲛人，这就是人。”

左子安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不可能吧……”

阮嫣然道：“从前宗主曾带着轩仪师兄去过南海处理鲛人族之患。”

“当时鲛人族内乱，其中有一群暴徒残害无辜百姓，我和师尊一起去处理的此事，”叶轩仪解释道，“世间万物各有其气，这鲛人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左子安不敢细想，只觉一个恐怖的猜测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采生折割。

可这鲛人一看就已经成年，马钱那帮人是从何时开始的？

如若是抓的幼女，养到这么大也得花十几年，马钱他们当时也顶多十几岁吧！

太可怕了。

许兴生也猜到了，道：“这莫不是，采生折割吧……”

一行人只觉一阵恶寒。

叶轩仪道：“先去官府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