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在等鲁平南找他。

他在等他报复他。

欲扬先抑。

他口口声声白意可怜，他望舒欺负白意，他要代替白意来教训他，可实际上呢？

可怜的到底是谁？

被抢走生父，被赶走，生活落魄，从小被生母阴晴不定对待的是他望舒。

因为无足轻重被欺负的是他望舒。

被拍下照片的是他望舒。

寻求正义，被压下来的，是他望舒。

因为寻求正义，被报复的，还是他。

鲁平南，可怜的是谁？

天之骄子，家中老幺，怜贫惜弱？

还是同病相怜，把自己的无助投射在别人的身上，以期拯救救赎自己？

望舒没有把整本书看完，他并不知道鲁平南的真正的身世，大数据很厉害，却不是神，网络上没有的，它无法搜索收集。

书里的向惟桉，温文尔雅，翩翩贵公子，君子，深度弟控。

实际接触中，望舒看到的向惟桉，假面人，斯文败类，嫉妒恐惧自己的弟弟。

书里的鲁平南，纨绔子弟，疯狗忠犬，天之骄子，家中团宠，深受宠爱。

实际接触后，望舒看到的是一个不被爱，害怕家人责备，行事偏激自欺欺人的疯子。

望舒隐隐有些后悔，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后悔，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把那本书看完的。

他太理所当然了。

他真的以为那是一本穿书男配逆袭的团宠买股文。

现在看来，那说不准是一本披着团宠买股皮的黑暗文。

四个大佬，两个都表里不一。

傅斯年和骆医生呢？

真实的他们会和书里一样吗？

望舒晃了晃脑袋，他走进17栋，爬到二楼，打开203的门。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咳嗽。

被呛到了。

奇怪的感觉。

望舒用力吸了口气，他再次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肺很难受。

新奇的感觉。

他打开最近的那扇窗户，阳光洒了进来，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空中飘舞。

很久没住人了。

他没有打扫。

他自信自己不会在这里住上太久的。

就是不知道是鲁平南先找来，还是他埋下的另一条线，他的好姑姑先找来。

哦，也有可能是向惟桉先来。

他眨了眨眼睛。

人类的身体很娇贵。

肺部灼烧的感觉很新奇，但望舒并非全无常识。

肺尘病他还是知道的。

他亲爱的宿主在某个世界里就是得了这个病。

总之，宿主很享受，他很惊恐。

人类的身体需要精心的照顾。

望舒退到门外，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进去。

由奢入俭难。

向惟析家和这里的差距太大了。

比这具身体都要年长的老旧房子，加起来也就30来个平方，还是那种1字型的互相，一头一尾两个窗户，暗卫，也没有客厅。

望舒摁了下开关，停电。

他打开水龙头，没水。

欠费了？

没事。

望舒走进卧室，老式木板床，没有床垫。

他轻轻的在床头按了一下，木板床就发出吱嘎声，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

这很灰姑娘。

望舒没有找房东。

就这样吧。

破坏的环境适合他可怜的人设。

活死人，对生活没有期待的人，才会不收拾不整理。

鲁平南的速度比望舒想的快。

他拎着一些日常用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你以为我会被抓？我没事。”

“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他阴着一张脸：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我的话被你当成耳边风了？”

“谁给你的胆子的？向惟析还是向惟桉？”

“望舒。”

鲁平南逼近：

“你让我很不开心。”

“我很不开心。”

“我不开心，就有人要倒霉。”

“我看你这个罪魁祸首很合适。”

鲁平南上前，一把掐住望舒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

“把你的照片发到你学校的内部论坛怎么样？”

“还没开学就被全校认识是不是很棒？”

“风云人物，喜欢吗？攀上向惟析，勾搭向惟桉，挑衅白意，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再帮你一把怎么样？”

“你在酒吧里唱歌是不是？把你的照片送给客人怎么样？”

“他们没准会更喜欢你。”

“随你的便。”望舒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是真的平静。

鲁平南掐着他的脖子，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像白意。”

“你猜向惟桉为什么会和你去酒店？”

“你不过就是一个底层小垃圾，你真的以为他看上你了？”

“错了。”

“他带你去酒店是因为你看上去像白意。”

“白意身体不好。”

手上用力，嘴上刻薄。

鲁平南要让望舒难受，害怕，颤抖。

可望舒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

不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在听到白意这两个字之后眼睛缩了缩。

鲁平南眼中的黑色更深了。

“果然，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们。替身也无所谓？”

“是我的错，我高看你了。”

“让我看看，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鲁平南用力往下掐：

“死你怕不怕？”

搞笑了。

望舒的人设就是活死人。

他可以怕其他任何东西，唯独不怕死。

鲁平南的手越收越紧，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望舒的脸因为窒息开始发红，他的嘴唇变了一种颜色。

“为什么不反抗？”

人是会本能求生的。

望舒却像是一个假人一样，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的手里甚至还拎着他买的日用品。

他没有双脚踢打，也没有用手来掰他掐着他脖子的手。

他就任凭他为所欲为。

“你真的会死。”鲁平南以为自己已经是最疯的那个，现在他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了。

望舒比他更疯。

望舒看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鲁平南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他松开望舒。

“咳咳咳……”大量的空气涌进肺部，望舒轻轻咳嗽了起来。

他没有看鲁平南一眼，他从他身边走过，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

在进去之前，他侧头，瞥了一眼鲁平南，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你的惩罚也不过如此。”

鲁平南眉毛一挑。

这是挑衅？

他没听错，绝对是挑衅。

不但不怕，还挑衅？

鲁平南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大步跨过去，用力将望舒推进了房间。

望舒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袋子里的日用品散落一地。

都是些超市货架上的开价产品，便宜大碗。

其中，有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他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白意？XX集团那个白意吗？”

鲁平南反手关门，砰的巨响之后，他说：

“原来你知道他。”

望舒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他撑在地上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鲁平南没有发现，他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望舒：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你吃准我不敢弄死你？”

“是啊，我是不敢弄死你。”

“但我敢做别的。”

他脱下身上的T恤，露出八块腹肌。

“向惟析不会喜欢脏东西。”

望舒低笑了一声：

“真可怜。”

他说。

“这就是你的报复？”

“你所谓的惩罚？”

望舒抬头，直勾勾的看着鲁平南。

“我不喜欢向惟桉。”

“倒是挺喜欢你的。”

鲁平南被望舒的直白惊到了。

他竟然有点被吓到。

望舒嗤笑，他撸了一把刘海：

“你的身材不错。”

望舒看向鲁平南的腹肌，薄薄的一层，形状很漂亮。

“白意看过吗？他喜欢吗？”

鲁平南背后莫名一阵发凉，他捏紧手里他刚刚脱下来的T恤。

望舒又笑，莫名的妖冶。

他为什么要在这会儿表现出对“白意”这个名字的巨大反应？

当然是因为鲁平南比他想象的要对付。

太蠢了。

不敢杀人，只敢用强，对一个喜欢男人的人用强？

笑死。

什么年代了。

好人家的傻孩子。

不管是向惟析，向惟桉，还是鲁平南，他们的下线都比望舒想的要高的多。

他以为自己会被“打针”。

结果就这？

鲁平南的疯，他完全可以克制。

“白意，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

“昨天你似乎就提到这个名字了……太热了，我没放在心上。”

“我的错。”

原主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他知道自己生父、继母，以及同父异母哥哥的名字。

他知道生父继母死亡，同父异母哥哥植物人。

鲁平南不该在昨晚提白意的名字的。

不提那个名字，他就是活死人。

提了那个名字，知道他还活着，好端端的活着，他就没办法再做一个活死人了。

望舒原本不想那么快和他亲爱的好哥哥面对面的对上的。

“听你的意思，他醒过来了？”

“他没有变成植物人？”

“向惟桉是他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他的人？”

望舒捡起水果刀，他捏着它，站起来。

“你呢？你喜欢白意？”

“你找我，就是为白意出头。”

望舒打开折叠水果刀，他把刀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和他像吗？”

“他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说话间，望舒轻轻用力。

锋利的刀割破了他的皮肤。

鲜血从伤口渗出。

惨白的脸，鲜红的血。

鲜明的对比。

鲁平南毛骨悚然。

他后退了两步，来到了门口。

“不是要惩罚我吗？怎么后退了？”望舒拿下手上的水果刀，“被吓到了吗小可怜？”

他微笑，眼睛弯成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