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厉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什长老。随从为她端过来一把椅子，她便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当众看什长老的表演。

就在咖啡工厂的大厅，人们忙忙碌碌，厉薰一群人聚在工厂负一楼的车间，吸引着几个大胆的做苦役的常人，时不时偷偷往这里瞟上一眼。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已经问你了，是你没有回答。”厉薰嘴角微翘，看着什长老英俊的面庞，此刻却因为着急，额角的汗水都滴落下来。

厉薰只听得到什长老内心的尖叫声越来越大：鬼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对工厂感兴趣，那么多事情不去管，偏偏来管原材料的事情，这些事情以前都是龚老板在管的，交给我，我也只是挂个名而已，现在要我如何跟领主交代！

龚老板？一个神秘的人，以前记得谢盈也为龚老板出过力拐带过常人。

“三、二、一......”厉薰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细索的声音，原来是一根利箭。厉薰伸出长长的指甲，抓住了那根箭。

那个箭尖上闪着绿光，想必涂着阻碍再生的毒药。

厉薰对着什长老微微一笑，手掌略微用力，那箭就在手指尖化为了灰烬。早有旁边的随从将厉薰围着保护起来，不少的护卫查看四周，已经开始逮捕刚才有异动的人了。

厉薰好笑地看着什长老，嘴唇更加嫣红，嘴角的尖牙若隐若现。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更加苍白，瘫倒跪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一定是有人......”

“我也相信这么拙劣的刺杀不是你安排的，那你就抓住机会，好好说一说吧，这个工厂，实际的控制人是谁。”厉薰挥一挥手，身边百米之内不再有人，腾出来了一个空间，一旁做工的人都被临时放假挪到了别的地方。

有结界师布起结界。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什长老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该死的结界师为了讨好这个女人，竟然将结界布置成粉色，还在背景墙那里设置了各种粉色的小泡泡，小城堡等可爱的图案之类。可恶。他们奉承厉薰的心思已经做到如此之细了吗？

什长老彻底瘫在地上，今日这么一着，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龚老板也不相信了，刚才那个人分明是他派来警告自己的，不要乱说，乱说就会以各种手段除掉自己。

“龚老板，是龚老板，他是实际控制人，我只是挂名的，作为交换，这个工厂的一半收益归到我的名下，但是如何经营这个工厂，跟常人世界如何交接罪人，都是他授意的。”什长老虚弱地说。

“哦？我竟然不知道太阳城有这等人物？怎么没有人介绍他给我认识，怎么没有人提拔他做长老一级的人呢？”厉薰问。

“他，他是个常人......”

这回厉薰是真真正正吃了一惊，不过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血族在这些勾心斗角残害同族上面，明显逊色于常人跟变种一筹。想想经历过来的牡丹城前后任城主之间的倾轧，西部地区两个大令之间的爱恨情仇，哪个不比太阳城的精彩。

“接下来我问你答，不用多言。这个龚老板，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之类？”厉薰习惯性地问。

一旦说出来了，破除了那层心理负担，回答的便流畅起来。“他长得很普通，约莫五十来岁，跟我见过两次面，都是留的山羊胡子，一双眼睛细长，看起来有些像狐狸，脸上几颗老年斑，其中一颗正好在鼻梁上，看起来有点滑稽。”什长老说。

这么特别的长相，也许有可能是化妆过的，长相描述不靠谱，具体是谁还得细查。

“他来的时候都是怎么跟你联系的？”

“都是通过中间人联系的，就是已经消失了的虚长老，你知道的，虚长老跟余晖的人比较有往来，他认识的常人也比较多，往来也多，龚老板要是需要什么，都会提前通过虚长老跟我联系，让我等着，随后钱就打到了血工厂的账户上了。”

厉薰丢给什长老一份笔录，“将血工厂经手罪犯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我要看一下，这个工厂以后不适合你再接收，交给谢盈。你要是识时务，就配合，拿着前半生积累下来的财富，带着家族子孙在太阳城养老，要是不同意，正好可以将长老的位置跟你的别墅让出来，给别的人做。”

什长老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可惜领主大人一直不在城内，要不然，他早就找领主告状去了。

厉薰伸出一只手。

什长老颤颤巍巍从身后摸出一本账册，里面有血工厂的章程，有董事令，有公司经营的账本，有员工名单，有原材料服役的起止时间，可谓是血工厂的大全。

厉薰翻了翻，“我很好奇，你都已经有这些东西了，怎么还会将经营权交给龚老板，一个常人？”

“因为，因为这个工厂就是他一手办起来的，里面的比较新的设备，运营的理念，招募的工人，你不觉得跟常人世界很像嘛？以前我们太阳城都没有过，只懂得跑常人世界里抢夺血源，才被变种追杀不止，自从有了他，做起了这个工厂，我们能管住大部分的血族人不出去乱跑，能负担的起大部分血族的温饱。”什长老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我不认为将工厂交给谢盈，他就能管理的好，毕竟这里是龚老板一手建起来的。”

第130章 整顿（二）

厉薰笑着摇了摇头，“你变成血族时间太久了，百年前的时候的事了吧，那个时候资本还没怎么显现。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流行什么吗？杀熟。有人先在一个地方，免费要提供场地劳动力资源，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提供各种免费的服务，美其名曰为人们服务。等待人们接受了习惯了服务之后，开始收取各种费用并开始涨价，逐年涨价，这其中如果有竞争对手出现，那就以强硬的手段打压各种竞争对手，从这些可怜的收入不多的底层人们手里夺取那仅有的一点点钱财。等到人们被迫承受了之后，他们便开始谋求地位，以立法的形式将他们的剥削固定下来，让所有的人都对此再也无能为力。”

“我对龚老板并不感兴趣，你说了之后他准备如何对付你，我也不感兴趣，如果他再想插手太阳城的事情，想抢占在太阳城的话语权，我必定让他变成血族，了却他的心愿，拿走血珍珠，让他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

“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厉薰一个拍掌，结界消失，谢盈等在旁边，看着摊在地上的什长老。

什长老还精神的活着，血珍珠还在，也没有显得苍老。看来老板还不够狠啊。谢盈心里吐槽。

厉薰挑挑眉，看着谢盈，交给他这个账本，说：“要让你辛苦了，七天之内，你要清点好这里服役的常人，那些超时服役的人，谁该走谁该留，清点好，准备好补偿金，将人带补偿金送走。从现在开始，不再接收新的罪人过来。你通知月阙准备好文件，准备使团，正式送到西城去给穆夫人。同时准备好贺礼，祝贺她新任西部地区的先遣队大令。”

谢盈惊讶地说：“大令换人了？没听说前大令生病或者退休啊。”

厉薰瞥了他一眼。谢盈脖子猛然觉得一凉，此刻才猛然惊醒，感觉面前这个女人已经蜕变了，真正成为了太阳城的主人。

“阿年已经找到了，之前在西城一个酒店里，乐不思蜀，说是喜欢上了一个常人女子，不愿意再回太阳城，基于你对他的厚爱，常人与血族的约定，我已经安排人将他的腿脚打断，安排给带回来，断了他与那女子的联系。我已经安排人给他已经喂好了血包，就在刚才收到消息说人已经给送回来了，后面你去找月阙将人领走。”厉薰带着笑意看着谢盈。

谢盈恭恭敬敬朝人行了礼。

“血工厂不再接收新的罪犯，以后如何运转，你就不担心吗？”厉薰笑眯眯地问。

“你的做法我总是支持的，没有你，太阳城也就只能沦为与常人与变种的战场。死的不止一星半点。我还问什么呢。”谢盈也笑着回答。

那个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你......你要保重，虽然他现在还没醒，但一定会起来，来太阳城寻你的，你别太难过。”谢盈看着面前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就像新晋的女王。他的喉头有些颤抖，终于挤出这么几句话。

厉薰低头看了看面前花白的地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

太阳城外，一座美丽的小岛，不大，只有几百平方公里，跟常人世界的一个市域差不多大小。才刚被常人开发成度假村，海域还是蔚蓝色，一片澄净，灿烂的阳光照着海水上面，一阵阵波光粼粼，听着远处海鸟的叫声，波浪声音，阳光沙滩海水，人们惬意地在太阳伞底下晒着太阳，呼吸着咸咸的海水味道，眯着眼睛几乎要睡着。

厉薰带着厚厚的遮阳帽，走到一个男子旁边，看着男人虚白的皮肤，一层层不停剥落又再生的皮肤，看起来都疼。厉薰经受过那样的感觉，生生死死跟不停被剥皮的感觉一样，还不如躲在坟墓里养养神呢。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呢还是在享受呢。

“月老头，你还不挪挪地方，你这腿眼看要不行了。”

男人抬起头，带着太阳镜的他眯起赤红色瞳孔的眼睛，看见是厉薰，笑了，从躺椅上起身，将厉薰拥在怀里。

男人正是太阳城的懒惰的领主月桓。跟随他的第一代的助手们，都是被他亲自变成的血族，名字都带一个月字。只可惜没有一个人变成白发赤瞳，在上百年的时间里，跟随他的助手们消失的消失，隐退的隐退，已经全部不在太阳城了。月阙是第二代的助手。

月桓看起来也只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正是最好年华的时候，遇到了厉薰的母亲，让她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当时后来的情况如何，厉薰一直闭口不言。

月恒也知道厉薰年少的经历相当艰辛，她不愿提起便不再提，只等她打开心结。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太阳这么大，你应该遮阳才是啊。”月恒关心地说。

厉薰笑笑，“你也知道太阳大，怎么自己在太阳下这么晒日光浴，说出去就没人相信的吧，一个血族，居然喜欢晒日光浴。”

“年纪大了，身体里都是湿寒，要晒一晒去去湿气。”月恒一本正经的说。他便朝岸上走去，来到别墅区里的一层，这里的酒店高耸入云，第二层已经被月恒全部长期包下来了，供他在这里晒太阳游玩。

厉薰坐在沙发上，看着月恒，看上去这老头对太阳城的庶务依旧不感兴趣，确实非常不尽责，在过去的上百年的时间里，他只享受他该享受的，对太阳城的一切事务都不上心，任凭他们发动战争，对常人和变种开战，任凭太阳城各种长老们欺压底层的骨翼跟血族。

有时候厉薰也想，这样的态度这样的人，偏偏是领主，让人又不能说，相当憋屈。不知道这是太阳城的福还是太阳城的孽。

“这些常人的食物又不能吃，你说你来常人的度假村干什么。”厉薰看着他数落着。

“我就当自己是常人啊，这样乐呵。一会一楼酒吧有派对，肯定有不少年轻人，你要去吗？”

厉薰礼貌地笑笑，说，“月老头，我来找你不是要跟你一起度假找乐子的……”

月桓听了也敛起笑容，坐直身子，听厉薰继续说。

“我做了太阳城的恶人，清扫了一批欺凌底层血族跟常人的蛀虫，接管了血工厂，压制了跟变种的斗争意识，但这远远不够，还要将更多精力放在提升底层血族们的待遇上，平衡他们的本能跟欲望，这样才能跟常人继续将合约履行下去。”

“可是我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再杀下去他们那些保守派们就都要奋起反抗了，他们会集体请愿求你这个老领主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会请求你将我驱逐出去，而到了那一步，我只能杀更多的血族，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结局。”

“我已经倦了，我也该退休了，你也该上岗了，为了你一手带出来的太阳城，为了继续走之前我定好的路子，也该回去了。”

月桓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这个年龄段，竟然有些超出常人的疲惫与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