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到来，把整个张家的人都打蒙了。

张澜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她手里还攥着那明黄色的绢帛。

因为圣旨是下给她的。

许公公的宣读声犹在耳边回荡：

“……张氏长女……许配于……郑氏长子……”

张澜琼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拿着桌子上她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只觉得一切都讽刺极了。

她抱着宣长缨大哭。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当她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那个人时，她是难过的。

“他说过他要来提亲的……呜呜……他为什么没有来……”

宣长缨被她哭得整个人都要碎裂了。

他本来是想要给张澜琼一个缓冲的。慢慢地，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但大小姐抱着他这么一哭，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大小姐……你听我说……”

宣长缨慌忙用手指拭张澜琼的泪。

但那眼泪就好像是下不停的雨似的，一滴一滴的，落得他心碎。

“大小姐！”

宣长缨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沉疴重疾用猛药！

“常在思！就是郑氏长子啊！”

“呜呜呜……啊？”

这句话来得实在是太猛了。

张澜琼一下子就忘了哭了。

“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常在思……怎么会是郑氏长子？”

“郑氏长子，不、不应该是姓郑么？”

宣长缨松了口气，终于不哭了。

“此事说来话长，”宣长缨简单说道：“平日里所说的陆闫海郑，郑指的是郑英。而郑英，是郑家的女儿，不是儿子。”

“喔……喔……”

张澜琼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念头只是在她脑子里飘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还是常在思竟然就是郑英的儿子这个消息比较令人……

等、等一下！

张澜琼的目光凌厉起来。

郑英已经不出面很久了。

平日里大家提到的海阎王，指的就是她的儿子……

而她的儿子，又就是常在思……

那、那这意思岂不就是……

“所以，”张澜琼慢慢地道：“常在思，其实就是那个海王……对么？”

宣长缨……点了点头。

张澜琼：“长得很好看？”

宣长缨点头。

张澜琼：“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宣长缨点头。

张澜琼：呵呵。

宣长缨：？？？

张澜琼还想再问。

翠黛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一如既往地提供张府之中第一手新鲜消息：

“大小姐，我听许公公跟老爷说，郑家这次是献上了什么东西，皇帝龙心大悦之下，才下旨赐婚的。”

“至于是什么东西，好像涉及到兵部的秘密，所以探听不出来。”

张澜琼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常在思行事，如同他在银矿案中所做的那样，向来喜欢在错综复杂的各方之中，选一个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宣长缨看着终于不哭了的大小姐，心想是不是会夸他干得漂亮！

孰料。

张澜琼这会的思路却是卡在了常在思就是海王这里。

“哼！事先也不说一声。”

“这么大的事，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这会，又不知道在哪里，逗哪个小姑娘玩呢。”

宣长缨看着怀里的大小姐：？？？

只逗过你玩好吧！

旁的小姑娘，他都懒得多看一眼啊。

为什么每次提到海王大小姐的思路都会走偏。

张澜琼无法欺骗自己。

她听到宣长缨说常在思就是郑氏长子之后，她的心情，一下子就由悲转喜了。

喜什么呢？

喜自己不是盲婚哑嫁？要嫁的人，终究是个熟悉的人？

还是……

喜他没有忘记承诺？虽然采取的方式迂回曲折，出乎意料之外，却省去了无数的麻烦？

不然，光是想想三书六礼，四聘八金，她脑子就要炸了。

这回好了，圣旨赐婚，一切按礼部的规矩办。

张澜琼几乎是一点心都不用操。

宣长缨想着方才听到的那句“这么大的事，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便开口问道：“大小姐最近，想见见表哥么？不然再过两个月，表哥可能就要出海了。”

“出海？”

“对呀，北风就要来了，船只会趁着风出海去。待到南风吹起的时候，再顺着风回来。”

张澜琼眼珠一转，“那岂不是他大半年都不在家？”

宣长缨感觉不妙。

果然，张澜琼下一句就是，“那太好了，没人管我，哈哈哈。”

宣长缨：呵呵。

翠黛却在一旁笑道：“他大半年都不在家？谁的家？大小姐，你还没嫁过去呢！”

张澜琼不好意思了，就嘴硬地道：“什么谁的家。这是……是政治婚姻！懂不懂！哼！他玩他的，我玩我的，谁也不干涉谁！”

宣长缨：呵呵。

张居阳送走了许公公，来安慰女儿时，却发现女儿已经没有了丝毫方才的难过，反而整个人又活泼起来。

未来的首辅大人先是松了口气。待他知道了常在思就是郑氏长子时，更是愣了好一会儿。他隐隐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他进京时，让他来见我。”张居阳吩咐了一句，便继续去忙国子监的招生事宜了。

宣长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

晚间。

郑亭被宣长缨召唤到了张府。

“少主，您有什么吩咐？”

宣长缨手指抵着太阳穴，缓缓道：“这次出海，让七长老家的郑望龙带队。”

郑亭愣了一下。

自从宣长缨可以带队开始，还从未让别人代替过他。

“少主，您是有什么要紧事，脱不开身么？”

宣长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郑亭，道：“我要结婚了。”

郑亭：！！！

他大意了。

宣长缨没理他，继续想着这几天跟大小姐的对话。

忽然问道：“海王……这个名号，有什么不对劲么？”

郑亭立刻道：“这是对海上之主的尊称！代表着咱们郑家，和少主您，在海上的地位，和尊严！怎么会有什么不对劲！”

宣长缨面上闪过几丝疑惑，没再说话。

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大小姐每次提到这个称呼，都会把话题拐到旁的小姑娘身上去。

他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