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有特别注意过那辆车的司机，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他看了几次，很确定司机当时神态专注，甚至看起来是有些紧绷的。”

“因为货车上装着大量钢筋混泥土的建材，看起来比较危险，刘耀辉有通过对讲机提醒前车司机开快一点，避免他们两辆汽车一直和货车并行。”

张奇顿了顿，看了一眼霄靖川的表情，才继续说：“但是在临近入口的时候，对方又加速跟了上来，在刘耀辉察觉异常，提醒变道避让的时候，货车就直直撞上去了。

在货车超过他们，撞上董事长的车之前，货车司机确实是闭着眼的，而且他在此之前连续五天跑长途运输。“

“这也是警方判定疲劳驾驶的主要原因。”

霄靖川面色冷肃道：“派人和警方交涉，延缓披露，霄誊要全程跟进调查。另外找人查查这个货车司机。”

张奇点头应是。

霄靖川：“卫德怎么样了？”

张奇：“他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少爷放心。”

车祸发生时，那辆重载车是从左后侧直冲过来的，劳斯莱斯的车后座首当其冲，卫德受到的冲击已算是最轻的。

若不是霄晟反应极快，反身揽住林筱佩，腾挪了几步，恐怕就要和司机一样当场命陨了。

当时撞击十分惨烈，货车的车头全毁，经过特级改装加固的劳斯莱斯车体也毁了近半。

后方的车流追尾了十几辆。

后车的保镖刘耀辉等人当即跑下车，将陷入昏迷浑身是血的霄晟、林筱佩、卫德救出。

在他们准备返身把司机的尸体拖出来的时候，劳斯莱斯就燃爆了。

现场火光冲天，整条京州大道整整堵了六个小时。

张奇离开后，霄靖川倚在墙边，久久没有动。

直到有一行人急急赶到医院来。

是霄荣，和几个手下的人。

霄靖川脸上的表情一敛，长腿一收，直起身。

霄荣一身笔挺的西装，正要往病房去，视线扫见霄靖川，便直直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温仁歉然的浅笑，一副好长辈模样：“小川，叔叔来迟了，董事会刚结束。”

他转头望向被严密看护起来的病房，十分担心地连声问道：

“你爸爸怎么样了？没事吧？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的胆子，居然敢在医院行凶，真是目无王法——”

霄靖川眼皮微压，按捺着情绪，说：

“爸没事，已经报警了。不管是谁想对我爸不利，都逃不掉的。”

霄荣顿了顿，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那，叔叔进去看看你爸爸？”

霄靖川长腿一挪，不动声色地挡住霄荣的去路，说：“叔，我爸打了药，医生说尽量别打扰。”

霄荣托了托眼镜，也没勉强，手指不自觉摸着西装袖口，和气地又商量说：

“小川啊，不如把你爸妈转到润和吧，咱们自家的医院比较放心。”

霄靖川淡声：“我爸这情况不能移动。”

“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叔叔再调几个精英保镖过来。小川啊，这段时间你这孩子辛苦了。”

霄荣抬手拍了拍霄靖川的肩膀。

他人到中年，身型却也保持得不错，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温吞和气样。

“公司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叔叔实在走不开。你放心，霄誊是你爸爸的心血，叔叔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想让你爸爸醒来心里难受。”

“叔叔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霄誊撑住了。”

霄荣脸上依旧是往日的温吞，提起霄誊时，表情却隐隐有了丝不同，透着一股难掩的亢奋。

霄靖川黑眸暗敛，没有移开肩膀，淡声说：“辛苦了，叔。”

霄荣眼镜下的眼尾泛起笑褶：“应该的，应该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侧身又望了一眼霄晟的病房。

-

第二天，下午。

乔森吃过饭后，又驱车来了医院。

霄靖川家里出了这种事，他也坐不住，随便拉了兄弟看着穹森的场子，一得空就往医院跑。

谁知刚打照面聊没两句，霄靖川的电话就响了。

一个陌生电话。

乔森挠挠头，闭了嘴，站在边上。

霄靖川接通了电话。

“喂。”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哑滞涩的男声，语调缓慢又莫名兴奋，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

他说：“感觉怎么样？”

霄靖川随意倚在墙边的腰身瞬间站直了，唇线下压。

“你是谁？”

那头的男声桀桀怪笑两声，似是非常畅快。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小孩儿。”

霄靖川眼底一沉，浑身迸发出寒意，果断吐出两个字：

“白胜。”

乔森听到这个名字，脸上轻松的神色也收敛了，他知道霄靖川一直在追踪这个叫白胜的。

“是我。”

白胜笑得欣慰，声音像粗粝的磨刀石刮在砂纸上，又沙又哑又漏风，仿佛喉口在娘胎里就被掐坏了。

“我想，我们是该来个愉快的会面了，对吗？”

“有些事情，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霄靖川浑身戾气四溢，他冷着脸挂断电话，朝乔森扔下一句交代，疾步离开了医院……

夜幕即将降临。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像染血的浆液，染在天际。

鞍城，一座无名野山的山脚下。

黑色的迈巴赫，一路从京州疾驰而至。

霄靖川稳稳掌着方向盘，驱车一路沿着崎岖的乱石土山路盘山而上，直至被一棵倒伏的粗壮大树，和停在窄路中间的巨石挡住去路。

车前大亮的远光灯，照着前方漆黑的森森密林，透出无边的诡谲。

霄靖川眼眸微眯，下车甩上车门。

长腿踩上巨石，跨过断树，踩着路上坑坑洼洼的碎石杂草，动作矫捷地往山上疾奔。

越往上林间树木越浓密，原本将将可以行车的土坡路，渐渐收窄，变成了一人宽的草径。

膝盖高的野草郁郁葱葱，虫鸣声震耳。

这山里，明显就是许久没什么人走动了。

直至山顶，依旧是荒无人烟的模样，只有一座极为破败的木屋柴房。

霄靖川在看见那件柴房时，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呼吸声像有风在耳边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