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接着道：“这封信，原本不是特意给我留的……”

楚溪沅说着，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萧长歌看了她一眼，替她说完了未尽的话：“这封信，和我有关。”

楚溪沅：“……”

良久的静谧之后。

“走吧。”萧长歌像是想通了什么，站起身来，“正好，我也很久没有看过母妃了。”

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楚溪沅却没动。

萧长歌低头：“怎么？”

楚溪沅沉默片刻，仰头看着他：“你……不用再考虑考虑吗？”

萧长歌一愣，随即失笑。

主动提及此事的是她，现在让他再考虑考虑的也是她。

他戏谑道：“怎么了？难道沅儿害怕了？”

楚溪沅却没有笑，她神色越发凝重：“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其实……”

她说得很犹豫。

不想，不等她说完，萧长歌突然一把拉起她贴近自己：“我知道，你曾经问过我，如果你不是你了，我会怎么样。”

楚溪沅愣愣地看着他。

她有预感栖桐留下的信或许会牵扯出很多的秘密，她不愿萧长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被牵扯进来。

咒师这两个字对很多人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任何东西传说久了其实都会趋近于两个极端。

要么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

要么觉得传说言过其实，并对之不屑一顾。

但没有人比楚溪沅更接近真相。

尽管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对萧长歌坦白！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萧长歌！

她还记得当时萧长歌并没有回答，之后被楚擎打断了。

萧长歌微微低头，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现在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不管你是谁，我都知道我认识的你是什么样，我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你就是你，和你的身份、其它的一切，都没有关系，我不用考虑什么，因为我相信你就够了，知道吗？”

楚溪沅愣愣地看着萧长歌。

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知道她在丹会的时候是在说谎骗他？！

但他没有拆穿。

他丝毫不担心她会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可是……

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

然而萧长歌却这般信任她！

楚溪沅活了两辈子很少哭过，即便是被困在弑神台上被逼得燃烧神魂她也没落下一滴泪来！

然而此时她却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用这么简单的一番话带给她这样无与伦比的力量。

只有萧长歌。

她想，有他这句话，她还怕什么呢？

萧长歌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他这么相信她，那她更应该相信自己！

咒师之体算什么，想蚕食她的意志，没那么容易！

此时的两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对方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

故心别院。

自从上次楚溪沅闹出那番动静之后，故心别院之外试图上门拜访以及在灵瑚树海中修炼的人就少了很多。

但暗中窥伺的人却是涨了不少。

萧长歌带着楚溪沅及其父兄从小道进入。

故心别院中一年四季繁花如锦，即使如今天气已经开始转寒，然而这里却像是另一片天地，百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四人一路无言，顺着九曲回廊一路蜿蜒，直到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处方才停下。

芜妃的墓就在这庭院中央。

雪寒、春竹、蝉清、金兰四人早已提前做好准备，玉盏香烛齐备。

楚云和楚修还是第一次见到萧长歌身边的四胞胎丫鬟，两人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楚修只是单纯觉得养眼，并未多想什么，楚云事后却是拉着楚溪沅好生询问了一番，虽然楚溪沅并不在意，然而楚云看着萧长歌的目光却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满意。

萧长歌还不知道，就因为这次祭拜让四胞胎同时出场，为他之后的求妻路添了多少阻碍。

整个墓园与故心别院其它地方的景致并没有什么差别，同样是种满了各种奇珍花草，只有坟墓最前方留出了一片空地。

显而易见，这个墓，是芜妃自己给自己留下的。

萧长歌先行奠酒祭拜，接着楚云、楚修、楚溪沅依次焚香。

楚云不无感慨。

当年他刚刚接受皇室招纳入朝为官，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朝堂的大事！

最初的霄云要晋封王爵之位，不仅要过人的修为，还要有卓越的功勋，所以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霄云一度只有四位王爵，便是赫赫有名的霄云四王——

麒麟王、青龙王、玄武王、白虎王。

四大王爵相继隐退，走之前没有给朝堂留下合理的交代，霄云帝放下帝王尊严苦苦挽留，却也没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之后不久，芜妃生下四皇子，本是举国相庆之事，霄云帝却整日阴沉着脸。

楚云至今还记得百官们私下的调侃，说皇帝不像是生了儿子，反倒像是死了老婆。

结果没过两天，当真传出芜妃去世的消息。

然而诡异的是霄云帝竟然不为芜妃发丧，甚至还严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

之后他更是令史官抹去了所有有关芜妃的记载！

当时众人噤若寒蝉，但暗中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流传最广、信者最多的一种说法无疑是芜妃红杏出墙，四皇子并非霄云帝亲生。

如若不然，霄云帝为何会震怒至此？

这种说法一直持续到萧长歌长到两三岁，眉宇间与霄云帝越来越相似，才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劲起来。

先皇是个奇葩，膝下只有霄云帝一个儿子，也就是说霄云帝并没有兄弟。

既如此，萧长歌长得这般像他，除了是他的亲生儿子，还能是什么？

紧接着萧长歌天煞孤星的名声开始流传。

霄云帝虽然一向狠心，但到底还没有心狠手辣到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不管不顾的地步。

萧长歌出生没几天就没了母妃，当时他有位只比他晚了几天出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霄云帝便让那位同样生了皇子的妃子把萧长歌和她自己的孩子一块养。

两位皇子便同吃同住，结果有一天宫殿里突然起了火，他们的住所是起火点，整个房间烧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侍卫尽力抢救，然而那位皇子还是当场被烧死，萧长歌却一点事没有。

皇子的母妃气不过，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她抱着什么都不懂的萧长歌自尽了，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在萧长歌身上画满了各种诡异的线条！

鬼画桃符，像禁术，更像诅咒！

生生把婴儿时的萧长歌拖入一片流言的血海漩涡！

这件事一度在宫里引起轩然大波，所有照顾萧长歌的宫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忍不住充满了恐惧。

但这还只是起点。

之后，霄云帝为萧长歌请的师父个个离奇横死，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侍卫莫名其妙曝尸荒野。

凡是接近他的人，要不了多久都会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萧长歌天煞孤星的名头终于狠狠坐实！

霄云帝干脆在宫外给他开辟了府邸，说得好听些是让他避世而居、平息流言，但说白了就是让他自生自灭。

楚云忍不住感慨道：“芜妃娘娘……很有先见之明。”

若非她的庇护，萧长歌不可能平安长到现在。

楚溪沅轻轻拍了拍萧长歌的手，萧长歌看她一眼，突然伸手在芜妃坟头按了两下。

紧接着楚溪沅几人便目瞪口呆地看到芜妃的坟墓突然裂开，随后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将里面完整的棺椁裸露出来。

萧长歌意有所指：“母妃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楚溪沅、楚云、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