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完全黑透，柳青山的影子被烛火的光拉的老长，他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下会是什么表情。

柳青山听完柳狗头的话，目露嘲讽之色，他真的想不明白，他是脸皮能有多厚才能够把这话说出来，什么他脸上有光，什么别人高看他，都已经分家了，这种好处还能落到他身上，再说，把柳大山一家赶出去，不就是不让他们沾光吗。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柳狗头看他只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的火气更盛，他一个当老子的，还管不了自己儿子了。

他把手上的黄烟筒使劲砸向柳青山，那黄烟筒是拿铜做的，也是柳海林考中秀才特意从县城买的，家里每个人都有礼物，除了他们一家三口。

柳青山抬眼就看见有东西朝自己脑门飞过来，立马移了脚步。

“当”，是黄烟筒掉入地上的声音。

柳青山撇向那还在因为惯性蹦来蹦去的黄烟筒，他抬起头，眼里都是委屈。

“爹，求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您是不是还没有去过我家看过，那灶台都是我搬来两块砖头现搭的，一家四口盖的是薄薄发霉的被子，窗户都没有一块，您知不知道，晚上那风吹进来的时候，到底有多冷，我们一家三口完全冻的睡不着，其实，我们大人熬熬也就过去了，可是您的孙子孙女呢，她们熬的过去吗”？

柳青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说着这些，呜呜咽咽的，断断续续的，把这些话说完。

柳狗头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老大，皱着眉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做过了。大山提的那房子，他虽然没去看过，但是猜都能猜到那房子并不好，毕竟都差不多十年没住人了。

旁边的柳吴氏看柳狗头那样子，心里暗道不好，她横眉怒目的看着柳青山，没想到这短命鬼还会装可怜了，她眯起眼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哼，一定是刘香凤那个贱妇怂恿的。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咬的太用力了，下面的后槽牙直接就咬碎了，还因为没有下面牙齿的支撑，上面的牙齿直接就咬到了舌头，痛的她龇牙咧嘴，大叫起来。

“啊…嘶…”

其他人被这声音吸引，都看向柳吴氏，只见柳吴氏张着嘴，血和哈喇子一起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柳狗头被这画面吓得一个倒仰，本来屋里光线就暗，那油灯还离柳吴氏最近，被那光一照她那模样，就好似活见鬼了一样。

柳海明赶紧上前，担忧问道:“娘，你咋了，怎么还吐血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柳海明有些焦急，这都还没把柳大山的钱扣出来，怎么就中途出现这个事，现在打断了，等会怎么再提啊，而且看样子，自己的娘好像是伤着嘴了，那等会还要叫柳大山拿钱，可不得靠这张嘴吗。

柳吴氏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的想法，她都要痛死了，她都感觉是不是直接把舌头咬掉下来了，想到这，她着急忙慌的拍了拍柳海明的背，又把舌头伸出来:“一空空，吴洗头扎不扎”。（你看看，我舌头还在不在）。

她这一番动作，那可真是差点要了柳海明的命啊。本来柳吴氏就比较懒，刷牙这个事她自从和柳狗头不亲近了之后，那是再也没有刷过牙，再加上她今天还有鸟屎落到口里，她这一张嘴，还离柳海明那么近，真的是熏得柳海明差点就直接离世。

“yue”

“我说娘，你能不能每天都刷牙啊，你嘴巴好臭，好像吃了屎一样”

柳海明边说，又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好像闻到了那股味道，这下他直接捂住嘴巴，就朝门外跑去。

柳吴氏闻言，心里那个气呀，真的恨不得把柳海明活活捶死。

柳珍珠看二哥走了，又看向自己娘又把脸转向她，她连忙跳下炕，穿上鞋子，头也不回的道:“娘，我好困，我先去睡觉了”。

柳吴氏气的拿手重重的拍向大腿，这下不仅嘴痛，腿也被这一巴掌打麻了。

柳大山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柳狗头对柳吴氏露出嫌弃之色，又看着柳吴氏那狼狈的样子，还有那李梅花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柳狗头撇见柳青山那抖动的身躯，以为他还在哭，有些愧疚的说道:“大山，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天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其他事，明天再说”。

柳青山没想到会听到这话，还以为最起码得使出绝招，才会逃脱，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松的就过关了。

他站起来，用手擦了擦刚刚演戏的流的泪水，一脸憨厚又孺慕的看着柳狗头:“那爹，我先回去了，这猪腿你尽早吃啊，吃不完也拿盐腌起来，不然就坏了，那我走了”。

柳吴氏看这边要走人，连忙伸出手，又着急下炕想拦着柳青山，这钱都还没到手，怎么可以让他走啊。

不行，他不能走。

“哎呦喂，吴迪摇”

柳吴氏因为太着急，直接从炕上摔了下来，柳青山快速撇了一眼，目测应该是伤的不轻，又连忙溜走了。

柳青山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围着好多人，她们看柳青山安然无恙的出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大山，你还好吧，那钱……”

“是啊，大山哥，这钱可不能给狗头叔，你看你家破的，还有小孩要养，哪里都需要花钱”

说这话的是柳富贵，柳青山看着他严肃嘱咐自己的模样笑了笑:“没有的事，我爹提了，我说我有家要养，他最后也就没提了”。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副不信的表情。

柳军这时候走了出来:“爹，我们快回家吧，不然娘等会该担心了”。

柳青山摸了摸柳军的头，对其他人道:“那个，我先走了，明天再聊吧”。

村民们摆摆手，又想起柳大山的房子靠着山，山上可是听说有野猪的，连忙叫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