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之中，是一片星空。

漫步在上方，每走一步，星星都会避开那脚步，仿佛被惊吓到了一般。

大约是走了半个时辰，苏识风走到了尽头。

只是这尽头，依旧是一片星空，除了星星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难道，是无颜的幻象？

苏识风皱眉，开始打量着四周，只不过，却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并不了解无颜。

天空突然出现了两个如玉盘一般的月亮，像人的眼睛一般，盯着苏识风。

只不过，很快，这两个月亮，便合为一体。

苏识风猜测，这应该就是无颜的残念。

“见过无颜大神。”

苏识风试着向那月亮行礼。

然而天空并未给出任何回应，月亮依旧停在原地，一点点洒下月光。

正当苏识风失望之时，那月光居然汇聚成一个人影，缓缓走到苏识风的面前停下。之后，那人影伸出手，轻轻放在苏识风的肩膀上。

“太玄？”

人影的声音，十分温和，但却颇为有力。

不过很快，人影便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叹气，之后转过身，仰望星空。

“你不是。”

无颜叹道。

“无颜大神，为何要将这里外镜留在这里？”

苏识风开门见山，也不多磨叽。

“你觉得，哪一面，是真实的？”

无颜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这般问道。

“恐怕世上大部分人，都希望那繁华的一面是真的吧？”

苏识风回答道。

“可我若说，那衰败的一面，才是真实的一面呢？”

无颜笑着说道。

“人之于世，自出生，到死亡，不也是自繁华，到衰败么？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若是定数到了，尽力而为，余下便听天由命。里外镜，终归只是幻境，是幻境总会破灭。”

“正因如此，才要似梦非梦，不是么？幻境破灭，他们也不过是恢复到原来的模样，那里的记忆，本来也不会与她们原本的记忆重叠。而我见到的，却是他们的身体能够经历一丝原来繁华热闹的烟火气，能见着原来的幸福和快乐。这一切，不是更值得么？”

无颜说道。

看他那样子，似乎对里外镜非常满意。

“若他们死去之后呢？难道，他们的后代，也要在这镜子中生活么？”

苏识风质问道。

“阁下多虑了。等到白水镇那些老人家逝世，这里外镜自然就消失了。这本来就是依托着他们的心愿所造，若没了他们，里外镜也不会存在下去。”

无颜说着，随手一挥，将一边的星空拨开。

之后，那空白之处，便是出现白水镇的模样。

只不过，这似乎并非是里外镜的任何一面，而是往昔的白水镇。

虽是不大，但炊烟袅袅，嬉闹声、读书声不绝。大街小巷的叫卖声，还有那客栈开张时的鞭炮声，都在不停地回荡着。

之后，无颜随手一挥，将那场景，换回如今的白水镇。

一片凄凉。

一时间，苏识风无话，只能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星星。

“所以你看啊，你真不该多管这闲事。让那些老人家，有个安享晚年的时候吧。”

无颜说道。

“只是，若如此的话，为何不一开始，便让他们一直沉在这虚假的幻境中，而是三日一轮回？若只维持幻境，如此，不是更可以省下些力气么？”

苏识风突然抬起头，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里外镜的作用，并不单一。

这一问，倒是让无颜哈哈大笑。之后，他转过身，那月光汇聚的人影，似乎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来。

而后，那人影轻轻一抬手，紧接着打了一个响指。

缝隙之中的星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随而至的，便是白水镇现在的模样。只不过，那些繁华景象，正当着那些人的眼，快速消失。

那些站在原地发愣的人，也恢复到了原来衰老的模样。

之后，便可见，一张张正在逐渐衰老的脸，在不停挣扎着，哀嚎着。甚至有的人，双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脸，企图留下那张年轻的脸。

这才是里外镜的真正目的。

一旦在繁华之中突然苏醒，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泰然接受。

他们会拼命去追，去留，去试图抓住那一点不可能归来的梦。

很快，那些老人躺在地上，露出绝望的眼神。

他们甚至歇斯底里地朝着天空怒骂，开始怨天尤人，近乎癫狂。更有甚者，以头抢地，直至气绝身亡。

“多么完美的一刻呀。”

无颜的笑声，几乎压抑不住。

“若不是阁下闯进来，他们根本不会提前感受到这般痛苦。这一切，可都怪阁下多管闲事。哈哈哈哈——”

无颜大笑，身体化作月光，朝着四周散去，只留下苏识风，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幕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