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在李全福的又一声地提醒后，苏九卿才回过神来。

他迈着方步，一步一晃地踏进了那扇好不容易才被打开的殿门。

在苏九卿进入殿内后，李全福立刻上前将殿门再次合上后，便与苏星一同退至一丈外的白玉石阶上守着。

因为二人明白，太子与裕皇间的谈话，不是身为臣子的他们可以随意听取的，他们懂得该如何恪守本分。

大殿之内，苏九卿一步一步地走向端坐在前的裕皇。

看着褪下龙袍，一袭银色常服，未束发的他，比平日里少了很多威严。现在的他两鬓苍苍，额前的纹路也愈发清晰了，眼神中似乎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整个都有些憔悴。

这样的他，让苏九卿有些错愕和失神。

因为自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是这样的模样，他虽因母亲缘故，自幼便很少与父皇亲近，所以在他记忆里，自己的父皇一直都是庄严肃然之色，让人难以近身。

而非是现在这般，不似帝王，更像是寻常人家中操心伤神过多的老父亲。

裕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他温和一笑，唤了声“卿儿”。

“父皇”苏九卿在他的身前顿住，行着礼。

“这么晚了，究竟是何事？你一定要此刻见朕……”。

裕皇缓缓张口，但在他心中，早已对苏九卿来此的原因有所猜想了，也正是因为那个猜想，让他担心是真的，而他却也束手无策，所以才宁愿假寐，也不愿见苏九卿一面。

可作为苏九卿的父亲，他终是不忍苏九卿一直站在外面受苦受累，只好让人进来了。

“她~她投身荷花池之事，我想父皇早已知晓了吧”。

苏九卿肯定的言语，传入他的耳里，让他心中一顿，看来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苏九卿果真是为了那南鸢而来，只是他究竟要如何？

裕皇却无法猜想的到，默然了片刻后，他眼中带着探寻之意地望向苏九卿，道：“嗯，此事，朕已知道了，江太医！不是有去看过了吗？她现在可还好些了？”。

“不好，她现在很不好”苏九卿与他紧紧相望，眼中满是悲凉与伤感。

“………”

闻言，裕皇眼中闪过一丝诧色，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不是说，只是寒气入体，好好调理些时日，便可好了吗？”。

“寒气入体……”苏九卿苦涩一笑，“是，寒气入体方可调理，但她心中的郁结，却是再难解开了”。

“心中郁结？”裕皇重复的呢喃着这四个字。

这话江太医同他说过了，他也知道，这对南鸢来说是很有损身子之事，但也并未太在意。

因为他只觉，只要让太医院，给她用最好的汤药调理着，等日后，时间久了，她总会将心里的诸些不满和痛苦淡忘了。

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苏九卿，在将来一定会好好待她的，只等二人完婚，一切就可圆满了。

“卿儿，你这是太过担心了，她现在只是刚清醒，所以你看着，才会觉得不好”

“你放心，她是你的妻子，金裕将来的一国之母，朕已让太医院悉心照看了，她不会有事的，等日子长了，她那心中的郁结，总归会慢慢散去”。

“你也不必太过急心了，若伤了身………”。

看着神色从容，完全淡然说出这些话的裕皇，这让苏九卿的脸色瞬然一变，有恼羞成怒之状，却又突然连连冷笑了起来。

他这幅模样，让裕皇有些心惶，担忧道：“卿儿，你~你这是…”

“不，她不是”苏九卿停下了冷笑声，眉目肃然的出声，打断了他。

“什么？” 。

苏九卿这莫名之话，让裕皇有些征楞了，不明白他所说是何意。

“在父皇眼中，她是我的妻子，是这金裕将来的国母，可～”

“可在我眼中和心里，她，都不是我的妻子，也不会是什么国母”。

“她，只是她自己，所以~”

“所以，您让她离开吧，让她回南月，回她的家，还她自由吧”。

“儿臣求您了，求您求求她，救救她………”

苏九卿的这些话，字字坚决，沁入了裕皇的心里。

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红着眼眶的人，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也想答应其的所求。但他不能答应，他不想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之前。

所以他撑紧了自己的手，逼迫自己冷静克制，不去看苏九卿痛苦的模样。

“父皇，儿臣求您了，救救她，让她回家，让她回家吧………”

苏九卿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嘶哑了起来，在来此之前，他已在鸢尾阁说了太多的话。

即使南鸢未给过他一丝回应，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很久，久到人都已睡着时，他还仍在说。

所以他的嗓子早已干涩，本不该再继续多说话了。

但他说了要让南鸢回家去，让她自由的，他一定要做到，这也是他唯一能让她活的法子了。

听着他嘶哑的声音，裕皇的手越擦越紧，心里中早已悲痛欲绝了，却仍狠着心，冷言道：“不要再说了，朕不可能让她离开的“。

“朕，说过了，她是你的妻子，无论你是否所愿，她都只能是你的妻子”。

“等她身子好些了，你二人便即刻举行大婚之礼，此事绝不可再拖了……”。

闻言，苏九卿伏在地上的脸，瞬然一变，不再顾得上什么礼仪，直接起身，怒视着眼前这个心狠之人，道：“为什么？为什么您一定要这样，一定要强留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我说了，我不愿，不愿她成为我的妻子，您明白吗？为什么您一定要一意孤行呢？”。

“您知不知道，您这样，会害了她”。

“她心中的结，我再也解不开了，您知道吗？再也解不开了………”

苏九卿愈说愈激动和心痛，是的，他再也无法让南鸢的心结消散了，再也不能让她继续快乐了，再也不能了。

心脏那熟悉的痛感再次浮现了，此刻他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让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全身开始发颤，突然间只觉喉头微甜，噗地～一口鲜血吐在胸口，白衣上赤血然。

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却仍在强撑着，“让她回家”，嘴里一直重复地呢喃着这一句话。

“卿儿～”

可他终是未撑住，最终在裕皇的一声惊呼之中，缓缓倒地了。

裕皇看着倒地的人，瞬间慌了，惶恐不安地大喊着：“李全福”。

李全福和苏星进来时，看见苏九卿的模样，苏星就立刻上前将人抱上了龙榻。

随后，他又火速前往太医院，将江太医请来，这才没让苏九卿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今夜定会让宫中无一人安宁了。

只是这般惊慌之事，也早已传入了皇后寝殿里，她却只觉喜悦，甚至是眉开眼笑的喝起了酒，肆意地醉卧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