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威势都在持续地累积着。

只是常空的神色有些凝重。

因为就在刚刚木偶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原本从左臂延伸出来的巨蟒——也就是那只厉鬼——已然消失不见，而那左臂也恢复到了正常形状。

一开始常空下意识以为，木偶重新夺回了躯壳的使用权，直到那红衣木偶开口，依然是厉鬼那嘶哑的声音，而他也突然发现，木偶的脸上竟是多了一些漆黑的斑纹。

那是古时候厉鬼诞生时，脸上会生出的“鬼斑”、“鬼纹”。

而这说明……厉鬼正在逐渐掌控着木偶的身体。

正想着，厉鬼的脸色蓦地一僵，眼角不住地抽搐，紧接着脸上的肉也抽动起来，那鲜红的扮相也变得狰狞起来。

“啊啊啊啊——”

常空眼神一亮，开口大声喝道：“木偶！赵云龙！你、你们的父亲，费尽周折，不仅是为了复活你们的母亲，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复活你们！！”

厉鬼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显然常空的这句话起了作用。

手中的漆黑长枪已经开始微微震颤，明显是可以承载的能量积累到了极限。而那一边的六臂木偶身，在厉鬼一开始抽搐的时候，身上缠绕的细丝提线便有散落的趋势，常空喊出那几句话之后更是直接崩坏！

可危机在于，他手中那凝聚到一半儿的以太弯刀可不会凭空消散。

常空跃入空中，一个转身借力，将长枪向着那弯刀一甩！

嗖——轰！

长枪戳到了六臂木偶身一旁的大坑里。嗯……常空的精准度就从来没有让人期待过。好在扩散的能量和冲击波最终还是触碰到了那柄弯刀，刹那间，又是飞沙走石。

轰隆隆——

地面都开始震动。

同是以太，但又是两种完全不同源的以太在交汇的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

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那六臂木偶身在能量、冲突的瞬间便灰飞烟灭，分出的一部分灵魂都没来得及回归厉鬼的本体。

“吼吼吼——”厉鬼嘶吼得愈发剧烈和痛苦。

“果儿爷！”常空抬手飞出一块石子，“就是现在！”

“袖里乾坤。”

叮！

随着果儿爷的声音响起，那石子之上蓦地勾勒出一道空间纹路，接着便旋转、扭曲化作一个黑点，恐怖的吸力从中骤然传出！

风声陡然更大几分，常空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风暴之中，根本睁不开眼睛。

但这风声只持续了不过十秒，便烟消云散。

“接住！”果儿爷的声音响起。

常空急忙伸出手，只是漆黑的眼瞳之中泛起一丝波纹，一股虚弱感从脑海深处升起。

心头一紧，急忙捶击胸口，随着“咚咚咚”的心跳声，热血模式被强行启动，最终在离地面不过十公分的地方还是接住了石子。

“就、就一会儿应该没事儿的吧……”

常空稳住身子，脚下又是一声爆鸣，“【无影】！”

几乎只是一个闪烁常空便来到了那厉鬼身前，右拳挥出，精准命中下巴，接着双手抬起一记双峰贯耳——那厉鬼渴望这具肉身，却也终究是承受了这肉身的缺陷。

原本可以几乎免疫一切物理伤害的它，此刻却让常空那密不透风的拳头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信手一翻，小石子出现在常空右手掌心，接着紧紧握住，俯身、勾拳直直打入厉鬼的腹部。

“咳——”

鲜血喷涌，常空瞅准机会，一把捂住厉鬼的嘴巴，小石子也被一股巧劲弹入了厉鬼的口中。

呵，炸不死你。

一把将厉鬼推开，飞起一脚侧蹬就要将其踢开……但自己的脚却被一双泛黑的利爪紧紧按住，接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已经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轰——

石子爆炸开来。

常空还是小瞧了石子的威力，近距离之下又被推出去好远，摔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他勉强支撑起身体，抬眼看去，却见那厉鬼已经半个身子炸开，却依然嘿嘿笑着向自己走来，口中也慢慢龇出了獠牙。

此时的墓园中，那仅剩的几盏在困神阵之外的路灯还发着昏暗的光，在灯光中还能依稀看到厉鬼身上的血色……若是旁人看了，好说歹说也得吓走半条命去。

可常空心中却想的是：他的鬼化的特征愈发的明显了，这厉鬼……竟是将木偶和赵云龙的灵魂再次压制住，并且又进一步吞噬了几分？！

“想让我死是吧……”厉鬼狞笑着，身子踉踉跄跄，看得出来他很努力了，但这已经重伤濒死的肉体还是让他倒在了常空身前。

厉鬼支撑着身子，口中的血和沙石让他讲话已经有些不清楚，“那都特么别活！”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却在下一刻被常空死死地攥住。

是那个炸药的控制器。

常空和厉鬼对视，两双漆黑的眼眸中皆是凶狠，一人一鬼同时低吼一声，只是终究还是厉鬼的肉体落了下乘，只见常空擒住厉鬼的手臂关节，用力一拧！

咔嚓！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抖了一下。

顺利地从厉鬼手中拿到控制器，常空钻身来到厉鬼身后，一脚踹向了他的后心。

噗通！

厉鬼重重摔倒，没了动静。

“嘿嘿嘿嘿……”

那厉鬼竟然还活着！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常空没说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看着眼前这只顽强的厉鬼。

“骗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厉鬼勉强地翻过身来，看了一眼常空那凝重、又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嘴角又露出微笑，“可是炸弹的控制器从来不是那个啊……”

不是这个？那又是什么？在哪里？

滴。

常空眼瞳一缩！

眼中的漆黑在此刻也宛如潮水一般退去。

他很清楚那一声响是什么。

轰隆——

墓园的山头上轰然炸响，比那惊雷还要更响几分。

白雾散开，体内的神灵力开始缓缓恢复运转，缓慢恢复着刚刚几乎透支了的体力。

早知道就拿张缚灵纹了。

常空苦笑。

轰隆——轰隆——

又是几声响。

等常空看得清外面的景象，火海……已经蔓延到了墓园之中。

冬春时节的东途，虽然没什么绿叶，但是遍地的枯草和干燥的温度刚好是火焰最爱的环境。

火海。

滔天的火海。

常空感受到了脸上的刺痛，高温将周围的环境烧得扭曲，黑烟渐渐开始弥漫，像是取代了白雾，成为了新的“主宰”。

厉鬼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火海的边缘。

“木偶！”

厉鬼停下，扭过头来看着那个呼唤自己名字的男孩儿：“想知道炸弹的控制开关是什么吗？”

常空有些恍惚，不知道看向自己的是厉鬼，还是木偶。

“不重要了……”厉鬼的表情从平静、微笑、狂笑，继而变得狰狞，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踏入火海，一股暴乱的能量紧接着汹涌而来——木偶选择了自爆肉身！

“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些画面重叠起来。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那控制器是什么了。

从始至终一直是木偶的命！他从一开始就想死在这里，从一开始就要整座山为他陪葬！

常空迈开腿，努力地想要上前，只是爆炸、轰鸣和气浪接踵而至，将常空再度掀翻几个跟头，“咚”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堪堪停住。

常空抬起头——爱妻姬瑜柳之墓。

是妈妈。

屁股有些硌得慌，伸手一摸，父亲的手提箱不知何时出现在母亲墓碑旁边。

轰——轰轰轰——

常空明显地感觉到脚下开始震颤，那是来自大山深处的轰鸣。这厉鬼、或者说木偶……竟是一开始就将那炸弹埋在了大山的深处。

他抱住手提箱，靠在母亲墓碑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没事儿，孩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又不像是在这个空间之中。

常空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是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这气息有些熟悉——这是武达武教官所修行的地府次元神术的气息！

可它怎么会在这里……

他突然愣住。

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因为摩擦而变得破旧的的黄色符纸，上面刻印的道纹却依旧清晰。

那是鬼神在忘川给自己的道纹符箓。给了自己两张，还剩了一张！

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道纹，但是就在今天和父亲聊完之后才知道，这道纹正是父亲研究出来的！而这个世界上会刻印道纹的人之中……

“你尽力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爸爸来吧。”

啪嗒。

原本常空手中抱着的黑箱子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