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放寒暑假总是最开心的。

因为父母都还要继续上班，家里常常没人照看，因此“晴空万里”三人组总是被送回乡下的老家，享受一段时间没有父母看管的幸福时光。

更令他们开心的是，他们最喜欢的一个姐姐在放假的时候总会从京城回来两三周，据老人们说，她是在京城念研究生。

但可以预见地，虽然喜欢得很，但这三个幼稚的小鬼隔三差五就和那个姐姐大战一场，大吵接着小吵，甚至有时候鸡毛蒜皮喘口气儿都要打一架，不过这一来二去，吵着吵着也吵出了感情。

也因此虽然每天都看彼此不顺眼，“晴空万里”三小只和她还是特别要好的。

有一次胡同东头的那家邻居新养了一条大狼狗，这个研究生姐姐过年放假回家被追着跑了半个胡同。年后的宴席上，常空家里就吃了一大锅狗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只知道东头的那家里再也没响起过犬吠。

一直到常空三人小学毕业、上了中学，这位姐姐也结束了学业，听说是在京城找了份非常不错的工作留下了，后面也就慢慢断了联系。

听说暑假见不到这位姐姐的时候，常空和徐万里还抱着大哭了一场。

后来听蒋晴晴的父亲蒋韬说，蒋晴晴和这位姐姐还有一点血缘关系。

论辈分，这个姐姐是蒋晴晴的远房小姑姑，她往上倒3辈儿，她的曾祖父，和蒋晴晴的曾曾祖父，是同一个人。

常空和徐万里一口一个姐姐，她则是要一口一个小姑姑。

因此当蒋晴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哭了，哭得比常空和徐万里都要大声。

不过当女生哭得时候，男生们也往往没什么好下场。虽然是蒋家的小公主，但从小蒋晴晴的天生神力把常空和徐万里治得是服服帖帖。

因此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二人也只好改了口，跟着一起叫小姑姑。

“小……姑姑？”

常空试探地问道。

女人正尴尬于如何回答鬼神的请求，一声轻轻的“小姑姑”引起了她的注意。女人视线缓缓地移动到了身后的那个高中少年的身上，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小空？是小空吗？！”

这一把力气可真是不小，疼得常空龇牙咧嘴：“小、小姑姑，轻、轻……轻点儿！疼！”

站在前面的鬼神有点儿懵，自己现在是常空的堂哥，这么论辈分岂不是自己也得叫个姑姑了？

虽然女人抓得常空肩膀生疼，但他内心的喜悦无以复加。

偶尔蒋晴晴在过年的时候会见到小姑姑几次，而常空和徐万里在这六七年的时间里却是一直都没见过，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位“小姑姑”认了好久才认出来常空。

此时的蒋轶哪里还有刚刚的冰冷之色，她抹了抹眼眶里的泪花：“都长这么高了……晴晴和万里也在这儿吗？你们上几年级了？学习都怎么样？”

此刻的蒋轶倒是像极了许久不见的长辈，抓住常空就是问东问西。

常空一脸苦笑：“小姑姑，你、你一下子问……问了这么多，我也记、记不住啊……我、我们都高……高三了。”

蒋轶眨巴眨巴眼：“小空咱这口条是怎么回事儿啊，小时候不是挺好的嘛！”

“啊我、啊我……我妈……走、走了之后就、就这样了。”常空憨笑着，极力掩饰着自己悲伤的情绪。

“啊……”蒋轶略带歉意地摸摸常空的头发，“会过去的，坚持住小空！”

常空点点头。

蒋轶扯开话题，笑着说道：“其实我前几个月就回来了，本来想去找你们的，但发生了一点意外，耽搁了些时间，就赶紧过来报道了，没能及时去找你们……这下好了，你们都在这儿，我们以后的见面机会就多了。”

“小、小姑姑，你也是、是……新来的老、老师吗？”常空好奇地问道。

“也？还有谁？”蒋轶突然意识到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回过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鬼神，满脸神秘，把头凑过去，“等明天给你个惊喜，先保密！”

常空不明觉厉地点点头，随即眼珠儿一转，人畜无害地指着前面的鬼神：“那、那是我堂、堂、堂哥，常……常有。”

蒋轶瞬间明白了常空的小把戏，刻意抬高了声音：“那我这是又多了个小侄子呀！”

常空憨笑，使劲儿地点头：“对咧！”

鬼神：“……”

常空又和蒋轶两人聊了两句，约好了周末一起吃饭，便告别了。蒋轶又恢复了那副成熟又冷冰冰的气质，向鬼神点头示意了一下，径直向行政楼走去。

只是告别时说的那一句“走啦小侄子们！”让鬼神久久无语。

“叮铃”“叮铃”“叮铃”

鬼神耳畔响起了清脆的碎片碰撞的声音。他看着蒋轶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数百年前，那场因天庭羲和神女而起的“叛神之乱”的终结，是天庭、地府、人间的三界大帝，同时用了玉皇令、鬼神令和众生令这三大至高神令，与众神一齐结成三界神阵，将那叛神打得神魂俱灭，这才堪堪恢复了三界的秩序。

而那叛神，在临死之际搏命反扑，对神阵中的一众神灵施下了世间至恶的诅咒，虽不至实力大减，但这隐藏在众神灵魂深处的诅咒犹如附骨之疽，无法轻易解除倒是其次，更折磨的是稍有不慎，这灵魂之毒一旦发作，便会神魂俱灭，即使是借用那三大至高神令之力也怕是无力回天。

孟婆神大姐自那以后无法使用她的真神之躯。

前些日子才知道，老二宛躬中了落神之毒。

而至于自己……则是失去了视、听、嗅、味、触的五感，历经几十年的休生养息，才堪堪恢复了听觉、嗅觉和触觉，虽然这味觉影响不大，但一双神目至今依然灰暗空洞。

除此之外，有关于“羲和神女”的记忆就像是被从三界抹除了一样，除了鬼神和宛躬之外，没人记得这位名为“羲和”的神女。

但可以肯定的是，数百年前的大乱是因她而起，也因她自毁神星、自毁神魂而终。

而即便是还记得羲和神女的自己和宛躬，三百五十年前有关的记忆也被那叛神反扑时的无形之刃斩得支离破碎，只是偶尔脑海中会跳出几个片段。

比如……我将一枚鬼神令的九瓣玫瑰做成了饰品送给她，即便是轮回百世，也能护她世世平安、幸福。

再比如……自己当年那撕心裂肺的呐喊。

虽然不记得她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为人如何，但……本帝应该很爱她吧。

至少曾经很爱她。

“叮铃”“叮铃”“叮铃”声音渐渐远去。

鬼神知道她是自己中秋月圆之夜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那个拥有着九瓣玫瑰项链的女孩儿。

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