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不可消
作者:春衫满枝华 | 分类:古言 | 字数:2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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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情同手足;不需要一个不会听话的棋子
谢成下葬当日。
长春总觉得身后头有双眼睛在一直盯着她。
一回头便对上沈秋的眸子,他身着墨衣,掌尖依旧握着那把花鸟扇面。
发现长春看过来,他似乎有些不喜,可嘴角却始终上扬着微微的弧度,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出现这沈秋那张脸上,有些疯。
思绪被一瞬间拉回几月前,在漠州城中,在后山上的那幅场景。
长春心中一突,立马回过头去继续跪在蒲垫上往坛子中烧纸钱。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未消散,她捏着身上的孝衣遮住脸颊,尽量避免。
江伏虞也注意到了的沈秋,他停在那里挡住长春的身影,朝后面看过去。此时沈秋却已经移开了目光,正在与旁人交谈,仿佛从来没有过刚才的举动。
“我与烨王怎么说也是打过几回交道,这才不过……便成了这样。”
沈秋展开扇面,花鸟图遮住了他半张面庞,单看眉眼之间,流转着极度的可惜。
他叹了口气,替谢成不忍,“本是大胜,如今这主将没能回来,可不得连圣上都要心疼的夜不能寐。”
杵在沈秋身旁交谈的人,正是林语歌的父亲,林朔。
“圣上伤心欲绝,连着好几日吃不下饭,每想到谢将军故去,便心中难受。”
“今个刚下了早朝便前来亲自烧了七篓子纸钱。”沈秋刚才说的不错,圣上确实是‘心疼’谢成。
自打登基以来,便只剩下谢成这么一个亲兄弟,能不心疼吗?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必然是‘情同手足’。
沈秋眯了眯眼睛,没继续往下顺着说 ,只点头认同林朔的话。
当今圣上会为谢成难过?日夜难寐?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在场上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沈秋自然也如此。
前院中人人愁眉紧锁,表面上走个过场,而身处东厢房中的齐婉却备受煎熬。
她拽着床柱边上的绸子,瞪大双目,肚子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发出惨叫。
皇宫里头带出来的嬷嬷岂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见到齐婉张口,还没等到发出声音,就被一团帕子堵住了。
为了保全起见,还特意从帘帐上扯下来一块,将齐婉的嘴巴整整围上一圈。
齐婉身边的嬷嬷被三人摁在地上,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嬷嬷……手下留情!”
“王,王妃她身体羸弱,当真是受不住啊!”她闭上眸子,当是认的命。
这几人是宫里头带过来的,随行的公公正在门外守着,想也不用便知道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只能盼着能留有一丝情面,让齐婉少受些苦。
“这怕是有点难处。”宫里的嬷嬷是奉了皇命,岂能被个低贱的老奴轻言而抗旨。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转过头不在管被摁在地上的人,只是对着齐婉道了句:“还望王妃娘娘宽恕。”
随后开始手上的动作。
一人负责按住齐婉的脚,嬷嬷从铜盆中净了手后撩开齐婉宽松的衣角。
已经显怀的肚皮上,赫然映着几处纹路,皱巴巴的,确实是有几个月了。
寻常人还得要等上几月才能有的纹路,齐婉如今便有,肚子圆滚滚的,看上去像是怀了双胎。
“唔——唔唔——”
齐婉扭动着身子,蹙起的眉头和泪水无一不在祈求着嬷嬷。
这是她同谢成这么些年来,唯一的孩子……
可额角上的青筋告诉她,面前的这位老嬷嬷并未手下留情。
齐婉咬着嘴角的绸带,不停地抽咽着,无论她怎样撕扯,挣扎,那双生满了茧子的手始终未曾停下过。
这种奇异的手法,齐婉听过。
她出于大院中,自小在母亲膝下学习,除了女红管家,还有高门贵府中的险恶。
齐婉,太清楚了。
是,她生下来就是天子的一步棋,圣上指哪,她便往哪里落,往哪里安家。
齐婉本该是要嫁于高家为妻,是她自个心系谢成,才跪来的这庄婚事。
才换了这步棋。
在喝下那一碗碗汤药时,齐婉就想到过这一辈子和谢成都不会有一个孩子。可她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谢成就成。
齐婉闭上眸子,侧过脸不再抗拒。
她太过于在意谢成了,开始不甘心于每日只能见到他,看着他。
她开始幻想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教她习字学文,给她找个好夫家,或是娶任好妻子。
“王妃是个机灵人儿,应当知道圣命不可违。圣上念在烨王为国捐躯,体恤内眷,只要王妃在府上好好享受这万千荣华。”
“圣上自不会计较些什么。”
这话可不是嬷嬷的臆测,是上头真真正正交代过的。
是圣上的意思。
没人会喜欢一个不听话,又暗藏想法的棋子。
口中的帕子被取出,齐婉却一句话不想说。
嗓子眼处像是被刀子割了般,她张了好几次口,声音带着颤抖。
“谢,主隆恩。”只说了这么一句。
瞧见她懂事,床榻旁的嬷嬷总算是陪上了笑脸,“王妃这话,我自会禀给圣上。”
嬷嬷替齐婉盖上被子,腹部的红肿彻底被掩盖了下去。
这件事,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至于孩子,等上十天半个月自然会胎死腹中。喝点药便能取出来,就是多受些罪就是。
几人做完了事也没多留,将现场的水盆和凌乱收拾完毕,跟着公公从小门便回了宫里面。
只剩下这对主仆,一个瘫在地上,一个瘫在床上。
“奴婢知晓王妃难受,难受……就哭出来。”
嬷嬷跪着爬到床边,捏着怀中的绢子去给齐婉擦拭嘴角的污秽。
那张嘴依旧微微张着,没合上。
嬷嬷是不希望这个孩子降世,可落胎的法子有千百种,圣上选的却是个会折磨人的。
她跟在齐婉身边那么些年,怎会不心疼。
“嬷嬷……嬷嬷。”齐婉唤着她,目光盯着房梁有些涣散。
“嬷嬷唤我小名可好?唤我婉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