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王府。

还真叫青兰一语成谶。

可不就是闹翻了天，早在几日前那封密信传到她手上，齐婉就知道自己，在这个王府再也别过上一天好日子。

齐婉自从嫁给谢成，在府上待了足足有二十三年。

这些年里她无数次提出想要搬到东厢，皆是次次被回绝。

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自己就能好过，可偏偏又冒出来个孩子出来，任凭她忍了那么多年，也兜不住。

身后的丫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劝慰，只得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缩着脖子眼睁着见自家王妃把那套千两的瓷器打碎。

除此之外，就连平日里备受喜爱的绿梅，也没能放过。

此时被齐婉扔在地上，盆中的土渍溅落一地，摔了个稀巴烂。

“贱人！贱人！”

“人死了那么多年，都……都不愿意让我好过！”

她大声嘶吼着，觉得不解气，又从玲珑阁子抽出来几只玉簪，将床幔划出一道长痕。

心中愈加憎恨。

外头一个瞧上去年岁过百的嬷嬷快步走进来，急忙将齐婉拉住。

嘴里边忍不住念叨，心疼的厉害：

“我的好王妃啊，这，这可万万使不得！”

“使不得啊。”

嬷嬷将齐婉的手掰开，从里面夺走那支钗子重新放回去。看着她手心处那抹深红色的印子，眸子里啪啪落泪。

努着嘴，差点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说您这是何苦呢……”何苦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为难自己。

老嬷嬷是齐婉出嫁时从齐家带过来的，这些年一直跟在身边，所有的事，她都看在心里。

小姐更是在出嫁前的称呼，按理说是不能再叫了。

可嬷嬷总是在私下里，这样称呼齐婉，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回到以前，回到未出阁的日子。

齐婉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嬷嬷怀里，抽泣出声来。

明明已经是年过三十的女人，此时却像是个刚长牙的孩童般，哭的叫人心碎。

“嬷嬷，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这么些年，她都走不到谢成的心里，连让他多看自己一眼都做不到。

他甚至都不愿留个孩子给她傍身。

天知道齐婉在听到谢成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时，是该有多绝望。

她从嬷嬷怀中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

她不能在这样任由别人摆布 ，像是一个没人怜悯的布偶娃娃。

齐婉扶着床榻站起身，发间的珠钗“铃铃”作响，朝着东厢房去，脚程极快，让身后的嬷嬷追不上。

朱红色的雕花大门被推开，一个模样狼狈的女人站在长春面前。

身上衣纹华贵，让长春不敢怠慢。

秉着骨子里练出来的奴性，让她想要行礼，可身子还没刚从凳子上移开，就被江伏虞按了下去。

他投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其实，长春心里边是害怕的。

她这一路上跟着江伏虞经历太多，从孤儿到仆从，从仆从到自由身，如今又换了个地来到这么大的烨王府。

长春心里彷徨。

她害怕自己这样渺小的存在，会护不住江伏虞，她没别的本事，遇到有权有势的人，第一个举动就是低身磕头。

再没别的，更好的方法。

她低下头，尽量不去看外头的齐婉，避免自己冒犯到别人。

可齐婉哪里能肯罢休，见到面前的两人一个瘸子，一个是身份低贱的下人。

心里也有了底。

“哪里来的贱人，在本王妃面前还不行礼？”她一脚踢翻距离最近的凳子，刚好滚落在长春脚边上。

撞在屁股下方的凳子上，咣当一声。

见两人都没动作，齐婉气急，胸口随着呼吸声，逐渐起伏。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拖出去打死！”

她不敢打江伏虞的主意 还教训不了一个没名没分的死丫头吗。

可这话音落下去半天，也没个动静。

齐婉转过身看向后面站着的青兰，觉得面上过不去。

“你以为，仗着跟那个女人有几分相像，就能坐的上王府的主子？”

她瞪着江伏虞，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一见到这张脸，就想要上去撕碎。

闭上眼就是这二十几年的光景。

感觉到齐婉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站起身，靠在江伏虞身旁，紧紧拉着他的手。

知道面前这人是府上的王妃，长春心里也是小小一惊。

有些哆嗦。

“主子？”江伏虞把长春往后拽，拍拍她的手背。

“比起这个位置，我更需要一个安稳。”

他不急不缓，一点畏缩的感觉都没流露，有的只是从容。

“王妃觉得，这两者，您更希望我选择哪个？”

这句话，显然是让齐婉一愣，眸子里瞬间也恢复了点正常。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强装镇定。

“一个身份不明的野孩子而已……”王府的主子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这句话，她说的心虚。

光是看江伏虞的这张脸，她就知道，这注定是谢成的孩子。

江伏虞没去反驳齐婉，反而是坐在那里倒了杯茶水，饮了一小口。

齐婉的沉默，给了他最好的回答。

显然，这事可不是她这个做王妃说的算，只要谢成愿意，只要谢成乐意，这王位说是第二天就传到江伏虞头上也不过分。

不管是圣上还是其他人，都不会反对。

别人说不准，可齐婉是知道的。

一个身体健全的烨王，远远比不上像江伏虞这种废人。

没有实权，又好掌控，何不两全其美。

流传到民间，也不失为一段思悼亡妻的佳话。

齐婉有些动摇。

“这院子，我儿可还满意？”来不及细想，就被一道耳熟的声音打断。

是谢成。

“圣上今个可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待会儿全给你抬过来。”谢成直接略过齐婉，像是没见到入口处站着个人是的。

他坐在江伏虞对面，乐呵呵地讲了面圣时得了哪些奖赏。

这话，倒像是刻意说给齐婉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转过身，见她头发乱糟糟的，珠钗尽散，一时间也拧紧了眉头。

有些不悦。

“王妃这消息，比圣上都还要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