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 | 字数:61.8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155章 后遗重症
林枫和郑爷爷冲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郑竹卉浑身地蹲在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脑袋埋在两膝之间,而武思思右手保持着一个伸出去却未收回来的姿势,愣在当下,见林枫和郑爷爷用错愕且多少有些责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里一冤,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枫连忙安慰着,“怎么了?谈的好好的,怎么成这样?”
“我没有啊,就让她擦擦手……”
郑爷爷好一阵安慰,才抚平了郑竹卉的情绪,随后半抱半拖把她送到房间里,林枫还想要搭把手帮忙,惹得郑竹卉一阵尖叫,也只得罢手。
过了好一会儿,郑爷爷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给武思思和林枫倒了水后,才悠悠说起孙女情绪突变的原因。
郑大伟和妻子是在打工的工地上认识的。郑大伟是水泥工,算是技术工种,很受雇主的青睐,工人们也都敬他几分,郑妻没学历、没能力、没气力,在工地上干些搬搬拿拿的力气活,吃最多的苦、挣最少的钱,还一时有活一时没活。认识郑大伟之后,郑妻被安排到工地食堂工作,虽然也是苦也是累,但好歹不用和男人们抢饭碗,还能和工人们搞好关系,日子一下子就惬意了起来。承着这份照顾的用心,郑妻很快就和郑大伟同居并怀孕,很快就生下女儿郑竹卉。郑大伟很高兴,就把妻子送回老家待产,而他继续在工地上工作挣钱养家。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过上有妻有子好日子的郑大伟,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遭,只要能挣钱,能给妻女好的生活,只是这美梦因一个电话彻底破灭。是父亲的电话,他说儿媳妇消失了,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上午还给郑竹卉洗衣服,下午人就不见了。郑大伟慌了手脚,连假都没请就往老家赶,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狠心抛下还不足周岁的女儿,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失踪事件发生后,郑大伟混沌的脑子里多多少少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当时发现妻子怀孕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结婚,可她却说什么她们老家有习俗,怀孕的女人不能结婚,否则婚姻一辈子都会不顺;郑竹卉出生后,郑大伟也说要到她老家报喜,她又说什么孩子外婆是寡妇,出生在农历七月十五,承不下这么大的喜气,不能报喜。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可如今她来了个不告而别,他就不得不怀疑她的用意了。
因为郑大伟并没有和妻子办结婚登记手续,并不存在什么离婚不离婚的问题,但是孩子不能没有妈妈,郑大伟东奔西跑找了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也不见郑妻的踪迹。直到某一天,郑大伟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找到了妻子的下落,他兴冲冲跑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警察们破获了一起团伙诈骗案,他的所谓妻子就是团伙成员之一。这帮人以骗取巨额彩礼为目的,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郑妻骗的第一个人是郑大伟,骗术有限,一个不小心怀孕,还生下女儿。曾经有那么一瞬,郑妻是想和郑大伟好好过日子的,可一则她的身份证等材料都被团伙头脑扣留,也不敢到公安机关补办,二则这帮人从来都没断过找她的念头,还想着会不会是她骗了大笔钱私自脱逃了,准备拿回去杀鸡儆猴的。她是怕被人盯上,丈夫女儿跟着受连累,才一狠心逃跑的,可没跑出去多久,又被团伙控制起来,她本就没什么道德底线,离开郑大伟后就更加肆无忌惮,越骗越上手,居然还成了团伙中的二号人物。直到被抓,被判刑,她都没说过一句想要见见女儿的话,在她心里,女儿不重要,钱才重要。
直到这一天,郑大伟才彻底死心,他嘿嘿笑着说自己没家破人亡是天大的幸运,还骗了个大骗子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也是从这一天,郑大伟回到老家,守着父亲和女儿,再也没离开过海城。
郑竹卉五岁之前完全没有妈妈的概念,她认为爷爷爸爸叔叔婶婶都是家的全部,爷爷接送并不比其他小朋友爸妈接送少些什么,直到幼儿园组织的某次活动上,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去参加,而她只有爷爷一个人的时候,她小小的脑袋里才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的妈妈在哪儿?
郑大伟并没有打算隐瞒郑竹卉,但是他的不隐瞒太过于粗糙——你妈跑了,不要你了。郑大伟是个粗人,并没有细腻的处事方式,而且他也确实也是恨,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这话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太残酷,就算她对母亲几乎没什么印象,可也有人人都有爸爸妈妈的本能。听爸爸这么一说,郑竹卉大哭大闹了起来。郑大伟哪里懂得安慰小女孩的情绪?见女儿哭闹不已,怎么哄也哄不好,怒火中烧直接就上巴掌,郑竹卉越是哭,郑大伟打的越是狠,直到郑竹卉哭得累了,郑大伟也打得累了,父女俩才拥抱着睡着。从此之后,妈妈这个词汇就成了郑家的禁忌。
郑竹卉慢慢长大,长得很漂亮,一点都不像郑大伟五大三粗,瘦瘦条条、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小模样,很像她那位从来都没再出现过的妈妈,她性格内向,不愿意和人说话,一门心思都扑在正道上,非常优秀,完全不用家长操心。只可惜好景不长,郑爷爷生病住院,郑大伟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人,就让郑竹卉寄宿一段时间。如果郑家人知道郑竹卉将要遭遇的一切,就是忙死累死,也不会让她寄宿。
可怕的事发生在一个周二的晚上,那天天气很冷,尤其是风特别大,也不知道是卷着那股子寒气从天而降,把玩闹的人们都赶回了宿舍。就在大家都跑回宿舍,窝在被窝里聊八卦的时候,沈悦晗带了四五个小姐妹,一脚踹开大门,冲进郑竹卉所在的寝室。
姑娘们吓坏!沈悦晗的大名她们怎么可能没听说?她们还知道沈悦晗是孙威铭的女朋友,本身也是个小太妹,遇事全凭个人好恶,说打人就打人,根本不讲道理,告诉负责人也没用,她们完全就不害怕负责人。
一个寝室六个女孩,包括郑竹卉在内,全都吓破了胆,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沈悦晗,直到她大吼一声,“除了郑竹卉,其他人都给我滚出去。”
另外五个女孩,如蒙大赦。
郑竹卉吓得几乎瘫倒在床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沈悦晗发育早,个子高、力气大,一把就把瘦瘦小小的郑竹卉从椅子上拉起来,“说!多久了?”
郑竹卉脸涨红了,完全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什么,多久了?”
“还敢给我装糊涂!”沈悦晗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还没等郑竹卉捂脸,又在另一边脸上甩下一记耳光,郑竹卉顿时觉得脑子一蒙耳朵嗡嗡作响,“还敢装糊涂!臭不要脸的,装什么糊涂!”
这几个人根本就没给郑竹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机会,冲上去就是一顿抓挠撕扯,直把郑竹卉一张小脸打得又肿又青还不解气,在沈悦晗一声令下,另外的几个姑娘嗷地一声冲上去,扒光了郑竹卉的衣服。
沈悦晗在郑竹卉的尖叫声里,一步步走向窗台,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又一步步走到门口,推开大门,穿堂风涌了进来,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几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天再冷,也不及沈悦晗的心冷,她嘿嘿一笑,说:“不承认是吧?跪下!”
“你让我承认什么……”
“还敢回嘴?打耳光!”
就这样,只要郑竹卉反抗,就有好几个巴掌落到脸上,她反抗得越是激烈,耳光落得越是急越是重,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住,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个时间段的女孩子,对自己的身体本来就十分敏感,莫说是同性好友,就是自己的妈妈恐怕也没机会看到女儿的身体,而她们就在冬夜里,大开着窗户、大门,轮流欺凌着郑竹卉,打耳光、罚跪、淋水、烫烟头、拍照、录视频、污言秽语等等,沈悦晗几个人扬长而去,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郑竹卉跳楼了。救护车呼啸着把小女孩送到医院的时候,她不停地重复着我死还不行吗我死还不行吗,连急救的医生都不忍心多看——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掐痕、红色的烫痕、脸又红又肿、左眼已经肿的睁不开、头发被扯掉了好几片、膝盖也是又青又紫,这还都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腰腿多处骨折。性命虽然无忧,身体上的伤也总能恢复,但心理上的伤会跟着她一辈子。
那天晚上,沈悦晗几乎没动手,她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下达各种可怕的命令,最后她拍着郑竹卉的肩,说:“你记住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需要理由。”也正因为此,郑竹卉才会在武思思拍打她肩膀反应那么大。
闻言,武思思长吁一口气,却又心焦了起来,“事情怎么处理……”
郑爷爷叹了口气,“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让我们和解,我们也就只能和解,真去了法院,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唉,忍忍吧。”
他们真是不负责任,恐怕是为了减少影响才主持和解的吧?!不过,对郑爷爷这种人,再怎么讲法律规定也是枉然,而且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也没有翻旧账的必要,所以林枫问:“卉卉现在身体怎么样?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打的都是激素,卉卉胖了好几圈,腰上还有个钢板没取,唉,家里没什么钱,就一直拖着没给孩子做手术。”郑爷爷摇头叹息。
武思思脱口而出,“需要多少钱,我来帮忙筹集……”
这话只有土豪才能说出口!林枫不由多瞄了武思思一眼,做了个你牛的手势,武思思会他一个,这件事我管定了的眼神。
这话一说出口,郑爷爷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摇头,“不能不能,这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是孩子们打闹……”他到现在都还认为武思思和林枫是单位的负责人。
真的是善良的一家人,一直都还认为郑竹卉受伤只是同龄人之间的玩闹导致的,什么样的欺凌才能让一个人选择跳楼自杀?武思思和林枫这样的成年人都不敢细想。但他们都是法律工作者,本能反应是施暴者承担了应当承担的责任,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保护。而郑爷爷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思维方式,他们或许会想这种事传出去对郑竹卉也不好,或许会想拿到一笔钱先治病也不是坏事,更或许会想对方也是孩子不能一辈子都毁在这件事上,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施暴的孩子们因为年龄小,或许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但民事赔偿是跑不掉了,单位作为管理机构,更是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郑竹卉走了出来,定定地看着林枫和武思思,说:“你们到底是谁?”
林枫站起身,正色说:“我们是要帮武彦的人。”
郑竹卉胖嘟嘟的小脸上有不同于孩子的成熟,“好,那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