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脸色，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似的，难看至极。

此时的陈献，已经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活在当下，就秉持着“能活一时是一时”的思想。

但是李磊，似乎陷入了某种执念里，瞳孔灰蒙蒙的，整个人魂不守舍。

他在现实中，是个很矛盾很纠结的人，前三次剧本的通过，也是因为运气不错，都紧抱着大神榜的人的大腿险过了。

本来以为身为男主角的他，怎么也会多多少少受到剧本的照顾，结果，他现在遇到很多难以理解的事，心态已经崩了。

陈献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李磊极度恍惚的神思拉回了一些，猛然回过神来。

“该去三楼的美术室了。”

“好，那就快走吧。”

陈献也注意到他的异常，但在恐怖剧本里，出现异常，似乎才是最正常的。

而当两人出了食堂大门，食堂里面那些尸体，就像有灵魂、时刻监视着他们一般，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那些拥挤的痛呼，瞬间，变得寂静。

连一丝回声，都没有，好像一个无人居住的寂静岭一般。

陈献面若菜色，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回头看食堂的景象。

“徐凯，回头，你会发现很重要的消息哦～”

“也许看一眼，你就能更快地逃出去了呢～”

像是在嗓子眼里压抑低沉的低语，带着深入山谷的空灵与柔美，像一首老歌一样，缓缓飘入他的耳朵。

宛若澄澈湖面，荡起层层褶皱幽深的波纹，脑子里仿佛被塞了一团乱麻。

他似乎能想象到，宛若曝光的亮蓝色的劈天闪电下，食堂里的那些尸体，是以怎样扭曲的姿态，用地狱般的纯黑的、巨型尺寸眼洞，全部与他遥遥相望。

快回头。

就看一眼。

很快的。

此想法一出，他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全身因过度使用而劳累的身体肌肉，像什么颤动仪器一样，颤抖起来。

他十分果断，口腔迅速做了一个咀嚼的大动作，使用了一次梦靥耳钉，只感觉，缺水的牙花都在酸痛。

脑子恢复了片刻清明，可是一阵隐秘的后怕，就像食堂里那些蝇虫一样，在他的心头弥漫着。

他，差一点就要回头了。

多亏了他之前不断的心理暗示，才让他做到了，只要受到某种神秘的强制性指令，他就会做出咀嚼动作的条件反射。

但是李磊所有的鬼物都用光了，更别提精神类鬼物了。

他回头了。

而陈献，余光里看到了李磊的回头。

他呼吸猛然一窒。

李磊无比惨烈地尖叫了一声，迅速回过了头。

“李磊，你没事吧？”

“……”

“李磊？”

“……”

陈献急速向楼梯上走去，以避免看到食堂的内部景象。

他站在楼梯上，侧着身子，轻声呼唤着静止的李磊。

但他却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木偶，也不说话，好像被什么掏去了灵魂，只剩一个塞满了棉絮和稻草的空壳。

“啊……怎么了？”

李磊目光涣散。

“……”

这回轮到陈献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和这样的李磊一起去美术室，还是自己应该单独去。

“你刚才回头，看到食堂里有什么？”

听到“食堂”二字，像突然被点到什么穴位似的，李磊的脖子猛然抽搐了一下。

“别问了，好吗？别问了。”

他拒绝回答。

“……那我们该走了。”

“嗯。”

陈献想的是，如果此时身为男主角的李磊已经死了，剧本肯定会说男主角的位置换给了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然空白得令人心慌。

虽然不了解刚才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也许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装作不懂，蒙混过去。

两人沉默着走向美术室，陈献走得较快，刻意与李磊保持着一个较远的距离。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本来在一楼听不到歌声的，在经过二楼时，那阵歌声的声贝，像被突然调大了音量键似的，虽然模糊、磨损、卡顿得厉害，但是却震耳欲聋。

陈献的呼吸急促了一瞬，脚步加快。

李磊却一直保持着一种步速，十足像某种严谨的类人机器人似的，每个落脚的角度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好过似的。

李磊他……到底怎么了……

被鬼附身了？

还是被吓傻了？

他刚才在食堂到底看到了什么？

无法得知的疑问，像灵蝶般，在他的心头缠绕着。

而到了三楼，歌声就瞬间消失了。

像录音机的黑色带子，在一条一条抽出后，猛然播到了尽头。

打开美术室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即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也还是被美术室里的一切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一片蓝色。

比起食堂来说，这里也许算不上特别恐怖，但是绝对算得上诡异。

满满违和感的诡异。

美术室的空间很大，有幼儿园两个教室那么大。

但是，所有的墙壁、地板、棚顶，都贴满了一张张诡异的儿童涂鸦画，大多用的各种蜡笔和蓝色水彩笔。

一打眼看上去，就好像浸泡在一大片蓝色的鲜血中似的。

一张紧挨着一张，一丝白色墙壁的部分都露不出，贴得十分规整，好像只有李磊这样的机器人才能贴出这样的效果似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李磊这样的机器人”？

李磊根本不是机器人啊！

他偷偷打量着李磊，李磊略有一丝僵硬地察看着四周，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变得冷冷的，好像要穿透他似的。

他装作只是不经意扫过他一样，看向了别处。

每一张儿童画，似乎都是幼儿园那些孩子的自画像一般，但似乎又发挥着“超现实主义”的画法。

有的有三头六臂，有的有像果蝇一样繁多的蓝眼睛，有的一只手有六根手指。

然后，他就突然发现，有长脖子的小女孩，和倒立的小男孩儿画像。

他脸色一白，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

难道，这就是三十年前儿童变异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