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嘉玉早早起床，亲自动手为自己化了个恰到好处的妆容，将她的精致美丽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短一年，她觉得她的眼睛里多了不知多少沧桑。

清澈的眸子依旧，却透着若有若无的忧伤。

她描完眉，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然后起身，整理自己的服饰。

她今日穿了浅粉白色外袍，搭配玲珑流苏，抬起头来，优雅又高贵。

叶悦看着不让自己帮忙的嘉玉，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

“长史…”叶悦小心地上前。

嘉玉回头对她温柔地笑笑，道：“怎么了？”

叶悦看着她，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不好说。

“陛下的人好像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叶悦往外看了一眼，道：“奴婢陪您出去吧！”

“好。”

嘉玉起身，向门外走去，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门外，身着便服的珫佩和叶悦正等着嘉玉。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嘉玉向他行了个礼，有些疑惑地问道。

珫佩淡淡地笑着说道：“朕去送送你，顺便同她的人说几句话。”

嘉玉一下就明白了，点点头，跟在珫佩身后出了别院，坐上去邱山崖壁的马车。

此时，玄武的马车已在栈道上等候，他坐在马车里，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嘉玉要让他去邱山崖壁见她。

车夫远远看到珫佩和嘉玉的马车驶来，便也驱车跟上。

一路上，嘉玉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车帘外路边的风景。

终于，崖壁到了。

两辆马车相继停下，嘉玉在叶悦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站定，望向那边的悬崖。

风吹过那片只有几块大石头的悬崖，嘉玉放开叶悦的手，一个人向那边走去。

玄武下了马车，对珫佩行了个礼，便跟了上去。

珫佩等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

嘉玉慢慢走到离崖壁十米远的位置，转身回头，看向跟着她过来的玄武。

玄武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一身黑衣，挺拔俊朗，与她对视。

玄武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嘉玉打断了。

“玄武，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把你约到这儿来？”她开口道。

“是。”

嘉玉上前一步，转头看向周围空旷的山壁，眼里露出几分悲伤，风吹拂过她漂亮的脸庞，让她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平淡地开口，看向玄武。

玄武皱起眉头，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升腾，她太不对劲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嘉玉看着他，不说话，那冰冷的语气有一次刺痛了她的心。

“你就那么不耐烦吗？玄武，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嘉玉按着胸口，略带委屈地开口道：“好，你问我到底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玄武。”

“你知道我很爱你吗？你也爱我的对不对，我能感受到。”

“玄武，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嘉玉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无助感包围着她，她美丽的眼眶泛着红，惹人怜爱。

玄武却只当是平常，况且还有珫佩在他们附近，他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不可以。本王也不爱你，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道：“冼长史还是不要做梦了，若是你没有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

他看着嘉玉的眼睛，那玻璃板纯净的眼眸中泛出几抹失落，眼眶发红，仿佛眼泪就要在下一秒滑落。

嘉玉看着他，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玄武看了她几秒，转身就要离开。

嘉玉看着他的背影，一刻也忍不住了。

她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玄武，你不要走，别走好不好…”她颤抖地开口道，泪水已然滑落。

她的手紧紧抱住玄武的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玄武感受着她的温度，一瞬间心漏了半拍。

那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强行压住想转身回抱她的想法，捏住拳头，开口道：“冼长史，你这是做什么，别忘了陛下在不远处看着呢。”

“玄武，你不要误会我…我根本就没有跟陛下在一起过，玄武，我爱的人是你啊…”她哭着出声解释道。

嘉玉此时的心十分慌乱，她已经瞥见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四春在与珫佩交谈，而玄武明显不知道。

玄武听见她哭着说爱他，咬了咬牙，皱紧眉头。

“冼长史，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冷漠。

嘉玉哭着出声道：“你不要叫我冼长史，你叫我玉儿好不好，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玄武…”

“…”玄武听见那两个字，觉得自己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他想赶快离开这里。

玄武伸手，想去掰开嘉玉紧紧抱住他的双手。

“不要，玄武，不要，我求你…”嘉玉哭着哀求道。

她知道，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一松手，也许就是一辈子。

“玄武…我求求你，不要松开…”

那委屈的哭声环绕在玄武耳边，他只觉得异常煎熬。

他的手按住嘉玉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用力，想挣脱她的束缚。

嘉玉感受着手传来的力量，心中十分着急。

悲伤、痛苦和急切充斥着她的身体，此刻的她，仿佛像一个失去了理智，只会哭泣的人偶。

感受着一点点的脱离，嘉玉的心中的失望终于溢满了心脏。

“玄武…我发誓”，嘉玉逼迫自己找回一点点头脑，颤抖着声音，却又那般坚定。

“如果今日你松开了我的手，你就再也握不住它了。”

她急切而且冲动地说出口，想让玄武停下。

可玄武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反而更加用力。

“不要…玄武，不要…”她拼命阻拦。

可他冷漠地开口道：“冼长史，还请自重…”

自重…

自重…

这两个字打在嘉玉心头，像一把钻子，无情地穿透了她的心脏。

她苦笑着，眼泪还挂在眼角，却已不知是何种滋味。

“好”，她颤抖地开口。

玄武忽然感觉抱着他的腰的双手在缓缓松开。

不等他用力将它们扯开，它们自动地缓缓地松开了。

离开了他的身体，回到了它们的主人那里。

嘉玉往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她无神地看着前方，双眼通红，面无表情。

他们之间的一幕幕，那些回忆，那些美好，那些悲伤在她的眼前放映。

可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向后退去，看着玄武的背影，泪水不停流下。

玄武感受到温暖的离去，不详的感觉强烈地袭来，他的心好像突然空了，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嘉玉已经快到了悬崖边上！

“玉儿！”

他大喊出声，瞳孔猛然放大！

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冲破了自己给自己的设置的重重枷锁。

他只知道，那种要失去她的感觉异常强烈，他的心，空了。

珫佩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羲嘉玉根本就没打算跟殷华宫的人，她是打算在此了结自己！

“玉儿，你过来，你不要冲动…”玄武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和害怕。

他不能失去她。

绝对不可以…

“玉儿…”

可嘉玉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又破碎。

下一秒，她向后倒去。

“玉儿！！”

玄武飞身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玉儿，你听话，抓紧我的手。”他咬牙开口道。

因为来不及，他只抓住了她的手，若是她松开，那便再无回天之力。

“玉儿，你听话…你抓好。”玄武颤抖着开口，他感觉自己被恐惧包围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可嘉玉只是看着他，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感受着身下的万丈深渊传来的感觉，她竟不再害怕。

“玄武…”她开口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上次一起被追杀，也摔下了悬崖。”

“记得，我记得，你先抓紧。”玄武用力，想把她拉上来。

可此时嘉玉却突然松开他的手一秒，玄武吓了一跳，不敢再动。

嘉玉看着他的眼里的害怕，扯起一抹苦笑，道：“你知道吗？那次你为了救我，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我真的很感动…”

“你别…”玄武此时不想听她说这些，只想着赶紧把她拉上来。

“玄武，你听我说好不好…”

“好…你说，我听着呢，你别动。”

嘉玉苦笑，又继续说道：“我们一起摔落悬崖的时候，你说，只要我抱住你，就不会害怕了。”

玄武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惧感袭来。

“可是这次，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你胡说些什么，快抓紧我的手！”玄武朝她吼道。

忽然触碰到她手心的疤痕，他愣了一秒。

嘉玉看着他的神情，扯出一抹笑容，却又悲伤又决绝地说道：“玄武，你还记得刚刚我说了什么吗？”

“我说，如果你刚才松开我的手”

“你就再也握不住它了…”

嘉玉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出这句话，然后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玄武的手。

玄武感受着她的手在手心消失，却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凝住了。

那一秒，仿佛如天地般漫长。

“玉儿…玉儿！”

嘉玉的身体极速下坠，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玄武愣了一秒，随即想跟着跳下去，却被身后赶来的阿穷等人死死按住！

“殿下！”

“殿下，不可！”

“玉儿！！”

玄武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知道他的玉儿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他双眼泛红，眼泪决堤，奋力要往下跳，却依旧挣不脱身后数人的压制。

嘉玉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不给他留下一丝片刻的反悔机会。

“玉儿！”

他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却未能为力。

眼神空洞，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听到那清脆动听的声音回答。

“玉儿…我爱你…”

他终于说出这几个字，听的人却不在了。

玄武崩溃地跪在悬崖边，捶着崖壁，直到双手血肉模糊，却也无济于事。

风静静地吹着，仿佛要带走些什么。

能带走什么呢，是风吧。

是风啊。